○荸荠（植物小品之四十二）

　　荸荠原产地为印度，最早见诸记载为《尔雅》云：“芍，凫茈。”《尔雅》成书的上限不会早于战国，成书的下限不会晚于西汉初年。可以推断荸荠在我国最少也有二千多年的栽培历史。
　　荸荠，又名芍、凫茈、地栗、黑三棱、尾梨、马蹄、马栗、乌芋等。呼之为“地粟”，因形状，连性味、成分、功用都与栗子相似，又因它是在泥中结果；名为凫茈，是因一种唤凫的鸟，喜欢啄食；为乌芋以形似芋而色乌，称它马蹄，仅指其外表。李时珍《本草纲目》说荸荠：“生浅水田中，其苗三四月出土，一茎直上，无枝叶，状如龙须......其根白蒻，秋后结颗，大如山楂、栗子，而脐有聚毛，累累下生入泥底。”
　　荸荠皮色鲜艳红润，或乌紫发亮，肉质白嫩，味纯多汁，脆生生、水津津的，入口是一种丝丝的很温馨的甘甜。自古有“地下雪梨”之美誉。荸荠既可作为水果，又可算作蔬菜，是大众喜爱的时令之品。
　　四月天，南风初起，碧绿碧绿的荸荠苗儿，密密匝匝在水中摇曳，随后于茎先端绽开了淡绿色小花，犹如根根碧玉簪儿。直到冬天，几场霜雪过后，就可以收获了，把一个个鲜红扁圆的荸荠挖出来，剥开其布满泥浆的红褐色外皮时，便看到其洁白甜美的内心。
　　不过令人困惑的倒是，从文字记载来看，这样甜嫩的荸荠总是和灾荒连在一起？自后汉书记载：“王莽末，南方饥谨，人庶群入野泽，掘壳茈而食”。在文人笔下如金诗人元好问的《城南感怀呈永叔》“......前去固无望，即日已苦饥。老稚满田野，斫掘寻凫茈。”；宋诗人郑獬的《探凫茨》：“朝携一筐出，暮携一筐归。十指欲流血，且急眼前饥。官仓岂无粟？粒粒藏珠玑。一粒不出仓，仓中群鼠肥。”；明人王鸿的《题野荸荠图》：“野荸荠，生稻畦，苦薅不尽心力疲，造物有意防民饥。年来水患绝五谷，尔独结实何累累？”描绘的都是凄凉的景象，以至很少有赞美的诗篇。
　　我找寻了好久，也许陆游《野饮》诗“......溪桥有孤店，村酒亦可酌，凫茈小甑炊，丹柿青篾络。......”，其中渲染的野趣虽给人一种清新，但也透露出丝丝哀愁。诗人元好问“今年得田昆水阳，积年劳苦似欲偿。邻墙有竹山更好，下田宜秫稻亦良。已开长沟掩乌芋，稍学老圃分红姜。”表现了悠闲旷达，给荸荠一个完美的解释。把乡恋寄托在这些小小的植物上面，于是，家乡的山山水水便实实在在地萦绕在魂梦之中了。这种洁净、静谧、安闲的家居生活，实在是躲避喧嚣世界的港湾。还算有宋诗人陈宓《凫茈饷王丞》诗：“仙溪剩得紫琅（缺）， 风味仍同荔子看。何以清漳霜后橘，野人还敢荐君盘。”说荸荠的甜美如蜜桔，真不枉荸荠在泥淖中埋没了一年。明画家徐渭的《渔鼓词》：“洞庭橘子凫茨菱，茨菰香芋落花生，娄唐九黄三白酒，此是老人骨董羹。”和明人吴宽《赞荸荠》：“累累满筐盛，大带葑门土，咀嚼味还佳，地粟何足数。”也飘荡着浓浓的乡土味道。
　　荸荠的品种众多，以江西最有名，赣南会昌素产荸荠，其种与他处迥异，颗粒比他省所产大三倍左右，汁多且甜，肉脆嫩而香，人称隽品。福州佳品荸荠肉嫩汁多，渣滓甚少。其他如苏州的黑荸荠，华林的红荸荠，都是不可多得的异种珍品。旧时绍兴大红袍、紫乌皮荸荠、山东汶上大荸荠也名闻遐迩。特别值得一书的是所谓“泮塘五秀”，相传南朝梁大通年间，禅宗的创始者菩提达摩祖师，由天竺国带来五种水生植物，即莲藕、荸荠、茭筍、茨菇、菱角。并在此处建“西来庵”，以“五秀”供养着佛祖，后来门徒把“五秀”种植“西来庵”旁的池塘。当时中国也早有这“五秀”了，也许达摩祖师带来的是另一个品种，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一种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