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袋

我离开家来到学校，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腿疼。父亲是我最敬重的人，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眼袋。

      去年元旦，爷爷去世了，那会儿父亲正腰疼的厉害。我从学校放假回到家中，家里居然还没有生炉火，十分冷清。屋里的一切，乱七八糟的不说，满屋子的灰尘，就像好久没人住了似的，空荡荡的。杵在那儿，没多会儿，两腿直打哆嗦，真不知道是家里冷还是院儿冷。眼前浮现着父母往日忙碌的情景，看着满屋戡乱的东西，眼中一片模糊。

       到了爷爷家，只见爷爷的灵堂搭在庭院里，深秋的冷风满院儿飘荡，门口的灵幡迎风飞舞，如黑白无常张牙舞爪一样。奄奄的人群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在灵堂了，我看到了父亲，他低垂着头跪在堂前。不知他是否哭过，映着供桌上“长明灯”的光亮，苍黄的脸上似乎没有泪水的痕迹，但鼻涕却挂了老长老长。我正要上前去为他拭擦拭却被告知不可以。他耷拉着脑袋，我看不到他的眼睛，被孝帽的挡住了。

        出丧的那天，父亲在棺材前面拉纤，和叔伯们一起。出丧的队伍走走停停，跟在后面的我，看到父亲一闪一晃的吃力地向前走着。他戴着白布孝帽，穿着粗白布孝衣，上面满是土，好像在地上打过滚似的。一手拄着孝棍，一手捋着搭在肩上的纤布（这纤布可不是一般的布，是奶奶在世时纺的），两腿一蹬一闪，身子一歪一扭地和叔伯们一起拉着棺材向前走。“咚！”忽地父亲跌倒了，他们也急忙去拉拽父亲。啊！对，父亲腰疼，这时我恍然明白父亲维护之前就满身是土。出丧的队伍停了下来，叔伯们再三劝父亲不要啦了。父亲却挣扎着用孝棍支撑住，一把抓过纤布，搭在肩上，咬了咬牙说他能行。可在快到坟地的上坡那儿，分明看得出父亲已经坚持不住了。只见他吧纤布紧绷在肩上，生怕别人抢了似的，一手吃力地顿着孝棍，一手去抓坡上的蒿草。显然是拼了他的全身力气。

        好不容易才到了坟地，父亲终于松了口气。之后就躺在了地上，咬牙呻吟着。我赶忙放下手中爷爷的相框，跑了过去。父亲见我跑过来，变立即屏住了呻吟，使劲挤了挤眼道：“别管我，没事儿，你去替我给你爷爷填几钎土吧。”就在此时，我看到了他的眼袋。肿得庞大，红得发紫，特别突出地堆在眼睛下面。真不知道他有多少夜没有合眼了。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滚烫滚烫的。我没有去拭擦泪水，任它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我从坟地回来的一路上没见父亲的影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后来才知道是被抬丧的人抬回来的。只见

路旁光秃秃的树枝随着凛冽的寒风摇摆着，枝头上的乌鸦，幸灾乐祸。

        年轻时的父亲，很是身强力壮，哪知现在却.......

       每次我打电话时，打也只是淡淡的一句，“没事，家里都好好的。”每每听到这儿，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他那臃肿的眼袋。唉！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