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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托西银矿-改变世界的银都,世界矿业史上最伟大的传奇(图书连载一002)

一个渴望银的世界

1545年波托西被发现的时候,欧洲和亚洲都正在经历经济学家所称的货币饥荒。自1340年黑死病之后的几个世纪里,人口增长和商业扩张推动了对硬通货的需求,这种货币能够跨越文化和政治界限。在欧亚大陆以及北非和东非,只有黄金和白银符合这种需求。除了撒哈拉以南非洲和东南亚地区的一些例外,铜、青铜和铁货币在君主的领域之外是不被接受的。纸币的可转让性更差,主要由可以强制执行合同的大商人来使用。

外汇需求需要贵金属,无论是原材料还是铸币。同样,士兵需要以硬通货发放薪水,其中许多是雇佣兵。从全球来看,黄金稀缺,银稍微多一些,但远远不及今天。由于相对于黄金而言,银比较丰富,被用于大多数国际或帝国间的货币转移。黄金和白银之间不断变动的汇率,或者双金属比率,是指导全球贸易流动的关键。皇家法令通常对此变化不大,但是1570年后中华帝国(明)对银的需求足以重新调整世界商业经济的时钟,正好与波托西的兴盛相吻合。

要理解银,必须简要了解黄金。在古代,黄金与炎热的、被阳光烤熟热带地区有关,其中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和亚洲的一些地区最为丰富。葡萄牙人从15世纪中叶开始通过大西洋海岸进入撒哈拉以南非洲的黄金贸易,并在大约一个世纪后进入东南非洲。值得注意的是,葡萄牙在非洲的黄金贸易在大约1650年之前一直比奴隶贸易更有价值。大部分来自西非的黄金都是冲积或分散在溪流和河床中,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进行采掘,而且不是全年都可以进行。西非黄金主要在农业休耕季节流动,有时会受到战争的干扰。

尽管欧洲人渴望独占西非的黄金,甚至接近其来源,但由于当地统治者的实力和疟疾等热带疾病的流行,他们从未成功。东南非洲的黄金,部分与大津巴布韦和传说中的莫诺莫塔帕王国有关,尽管葡萄牙人最终在边缘地区开采了一些,但在源头上仍然几乎无法触及。总的来说,如果没有愿意与欧洲人交易的非洲中间商,非洲内陆的黄金将继续主要流入穆斯林世界,要么横穿撒哈拉沙漠,要么通过斯瓦希里海岸的港口。

加勒比海大岛的土著人民也使用黄金,哥伦布于1492年发现了这一点,这使他的西班牙赞助者感到欣喜。随之而来的就是征服。尽管西班牙人很快夺取了伊斯帕尼奥拉和加勒比盆地其他地方的矿山,但早期西班牙殖民地的金矿很快耗尽。即使在哥伦布的时代,西班牙移民也迫使美洲土著人和被奴役的非洲人为他们淘金。这不是满脸胡须的欧洲淘金者的世界,而更像古罗马:采矿是奴隶和囚犯的工作。正如在波托西所发生的那样,早期美洲的探矿和采矿活动是由被强迫的非独立人员承担的,其中大部分是非欧洲人。同样的,美洲伟大的金银矿的真正发现者几乎无一例外地是美洲土著人、非洲人和混血儿。

在西班牙征服阿兹特克墨西哥(1519-1521年)、印加秘鲁(1532-1534年)和穆伊斯卡哥伦比亚,即新格拉纳达(1538年)期间,也获得了相当数量的黄金,但与加勒比岛屿一样,明显的冲积金来源不稳定,容易迅速枯竭。尚未被土著人开采的冲积金矿很少,但一些硬岩矿床还无人问津。在哥伦比亚的奇斯基奥和厄瓜多尔的萨鲁马等地,采用新引进的铁器工具,人们在地下挖掘黄金脉,但这种开采需要巨额投资。更糟糕的是,西班牙人对土著工人的虐待,以及带给他们的疾病,使得征服者的金矿成为了实际上的死亡营地。土著人的抱怨很少被听到,但西班牙传教士,如多明我会修士巴托洛梅·德·拉斯·卡萨斯(Bartolomé de las Casas),则对此进行了抗议。看到西班牙在美洲的财富以及随之而来的道德败坏,许多欧洲人利用拉斯·卡萨斯和其他对征服持批评态度的内部人士的著作,称西班牙人为天生贪婪、残忍和不宽容。这就是黑传说的由来。

撒哈拉以南非洲人也遭受了类似的待遇。从伊莎贝拉和费迪南德时代开始,神职人员的请求使得西班牙君主宣布淘金工作只适合非洲奴隶从事,因此在西班牙殖民地的许多黄金产区,尤其是在低地哥伦比亚,非洲人及其后代成为多数人口。黄金生产周期往往呈现出迅速的高峰和急剧下降,有时与奴隶贸易的起伏有关。到1600年,从墨西哥西部到智利南部,西班牙殖民地上遍布着被废弃的金矿营地。只有新格拉纳达在独立时仍然持续产出大量的黄金,然而,即使在这里,随着新的边疆的开拓、征服和开发,金矿营地也会一闪而逝。

在征服墨西哥和秘鲁之后,是巨大的银矿床的发现使这两个西班牙核心殖民地得到了维持,也在1550年之后结束了欧亚大陆的白银饥荒。波托西并不是起点,也不会是终点。首次重要的银矿发现出现在墨西哥,例如苏尔特佩克、塔斯科和帕丘卡等矿区,但这些矿床在1530年代首次开发时并不容易利用。洪水和难以处理的矿石是常见的问题。在墨西哥北部的采矿区,如萨卡特卡斯和瓜纳华托,在1540年代和1550年代被发现的矿床表现出更大的前景,但它们离土著人口中心地区较远。只有最富有或信誉最好的墨西哥矿主能够负担得起非洲奴隶,而西班牙王室不愿资助奴隶贸易。土著工人被征召(强制劳动),但大多数人必须被招募和保留。因此,墨西哥的银矿开采在获得长期的世界主导地位之前,经历了一段蹒跚时期,在1810年独立之前迅速达到了顶峰。

波托西在大秘鲁地区的银产量份额,约1545年至1810年(根据税收记录)

在墨西哥银矿业的辉煌时期之前,波托西的黄金时代出现了。在南美洲的高安第斯山脉地区,西班牙征服者在16世纪30年代晚期追随印加人的脚步,到达了卡拉巴亚金矿,位于库斯科东南部的炎热低地,以及位于今天玻利维亚中南部的波尔科银矿。波尔科迅速成为征服者派系之间的争夺焦点,包括效忠冈萨洛·皮萨罗的人,他们在1544年反抗查理五世,抗议其对利用土著居民及其剩余物资的限制。在皇室与叛军之间的战斗中,波尔科驻地的土著矿工们,在迪亚戈·瓜尔帕的带领下,发现了附近波托西的大规模银矿脉。几年之内,波托西一词成为了无限财富的全球代名词,而富裕山(Cerro Rico)则成为为西班牙帝国的一个可以与查理五世的海克力斯柱(直布罗陀海峡柱)相提并论的三角标志。

如果用数据来解释其重要性,根据官方税收记录,波托西生产的白银总量比1650年之前的整个墨西哥加起来还要多。在波托西开采的第一个世纪里,它生产了全球近一半的银。在更长的时间范围内,从1545年到1810年之间征税的银量(再次依赖官方记录并忽略走私)达到了875.4百万比索,每个比索约等于一盎司,这几乎占据了世界已知的265年间银产量的近20%。它也超过了墨西哥萨卡特卡斯(401.4百万比索)的总银产量,萨卡特卡斯是波托西在工业化时代前最接近的竞争对手。尽管萨卡特卡斯在早期经历了繁荣,但大部分银矿在18世纪开采出来时,波托西已经开始衰落。墨西哥的矿业城市圣路易斯波托西成立于1592年,希望它能与遥远的'上秘鲁'的同名城市相媲美。然而,尽管它有相当可观的产出,包括黄金,但它从未实现这一目标。

西班牙国王以及他们的敌人(数量众多)一直相信直到拉丁美洲独立时期(18世纪20年代),他们的财富与波托西的富裕山密不可分。我们现在知道,在1650年之前,大部分可开采的银已经被提取出来,但即使在衰落时期,人们仍然认为波托西是神奇的、独特的,甚至能够从自身的深处生成新的金属。它是一口取之不尽的财富之泉,只需要通过再次启动,或者新的发明,或者另一个神圣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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