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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小小说)
晚年(小小说)  
Post By:2012-6-11 17:23:00


     一号院的王老太太,今年许有八十多岁了,孤身一人生活。身体看上去也一天不如一天了,从她的目光中你很难看到她还有什么希望、有什么索求。

     说来我们也是街坊十几年了。老太家的前窗户正对着我们楼区的大门口。刚搬来不久,老太就把她家窗外的一小块空地,开成了一个小菜园子,每天一早便起来忙碌。开始几年小园子收拾得还很像样,人们路过时常站站脚,和老太聊上几句。老太个子不高,人很瘦弱,人很勤快,也很和善,见到院里的大小人都喜欢打个招呼。

      老太,原本有个很好的家庭。记得刚搬来时,有一次我在门口等车外出开会,和老太聊过。

      老太的老公过去是个小厂里的总会计师,家里还有个儿子,老太也曾经是工厂里的“家属工”。

      儿子,是一九六四年高中毕业生,学习很优秀。但是,由于政审没过关,被取消了上大学的资格。

     那时,城市有公社,就是今天办事处那一层机构吧。公社整天有一帮人来动员她儿子上山下乡。还组织他们听报告、看电影,话剧什么的。当时有个话剧叫“青年一代”,是鼓力年轻人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建设祖国的内容。看回来就让他们讨论。公社领导讲,“你们下不下乡,这表明你们是想做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接班人的问题。”儿子终于下了决心,要向邢燕子等优秀青年那样,到农村干一番事业去。

      没办法,老俩口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响应了党的号召”。儿子下乡去了辽宁西丰县的一个山沟沟里。

      老太的老公过去是国民党军队里一个军需库的会计,军阶到了副连级。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二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一部,解放了沈阳。老太的老公所属的军需库官兵没放一枪一弹全部投诚了,将军需库全部交给解放军。后来,老太的老公仍然被留到军需库做会计。一九五二年底他被转业到地方,分配到一个小厂当了一名会计。那时他是厂里文化水平最高的管理人员,又是转业军人,不久就当上了厂里的财会负责人。六十年代阶级斗争一天比一天激烈,他也只好战战兢兢地工作,从来不敢向组织上提出半点个人要求。

     “文革”结束了,他那已经在农村结婚的儿子,受到知青大返城的影响,坚决要求回城。他写信给父母说:“现在这山沟沟里只有我一个知青了,每天出来进去的实在抬不起头啊!”当时政策他是沒有回城资格的。最后儿子下决定和农村的媳妇办了离婚。

      他去县知青办跑了无数次,每次往返要走120多里地,要爬过几道山。县知青办说:“你要回城可以,那也要有个接收单位呀?”直到一九八0年底,老太的老公才凭生第一次向组织上开口,要求批准自己提前退休,让儿子顶替接班。

     一位刚刚恢复职务的老书记,非常同情他家的处境,最后批准了他的请求。

     儿子终于回城进了父亲所在的工厂当了一名工人。

    为此,老太的老公害了一场大病,冠心病抢救过来之后,老爷子就很少出屋了。有时,我们只隔着安了防护栏的窗户打打招呼。

       转眼到了一九九O年,虽然这些年不搞什么政治运动,老太也不用再为老头子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老头子每月有一百多元钱的退休金,自己也有六十来元的生活费,儿子,刚回来时工资是三十三元,现在每月连加班费能收入近七十元。家里的日子也一天天好了。

     但让老太愁的事还有两件,一是老头子的病一天天加重,每次看病的费用,越来越多,而每次去厂里报销却越来越难。有一次,为了报销药费儿子还和厂长吵了一架。再一个就是儿子的婚事。

     儿子,七八年在乡下找个农村姑娘,这姑娘多少有点缺心眼。儿子下乡后,村里人就知道他爸是国民党的官,(妈的,那年月,当过国民党兵是污点,也当过解放军就没人给记红点了)所以,一天到晚出了干活,没人敢多粘他下边。整天和农民们一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晚上和小队的一个哑饲养员睡在饲养棚里。六八年,村里又去了十几个男女知青,人家原来都是一个学校的初一学生。儿子觉得和他们容不进去,也没跟着搬进青年点。

     儿子,找这个农村姑娘,是哑,连嗷嗷、再比划给介绍的。姑娘是哑的侄女,由于有点缺心眼,25岁还没有对象。那会儿,山沟沟里的姑娘十七、八岁就开始找对象,三月、两月的就结婚,二十岁不到就开始一帮、一群地坐在村头大树下整天扯老婆舌、奶孩子了。

      这年,儿子已经二十六岁了。老三届的知青大部分都当兵、上学、招工走了。

      这地方的老百姓特恨国民党兵。听说,一九四七年前后,有一队被打散的国民党兵,糊里糊涂的串到这个穷村子,逃兵们把这个村彻彻底底的洗劫了一回,还枪杀了七八个人。打那儿之后,村里的人只要听到“国民党兵”几个字就恨得牙根疼。他们打老太儿子下乡那天起,其实就把他当成国民党兵了。在当地农民那里他已经成了“四类分子”。

      绝望中儿子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结婚时村里人都很震惊,庆幸傻姑娘找到对象,也好像到这会儿村里人才想起他也是个下乡知青。

      婚后不常时间,党中央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在这个“东风”下,公社给村里通了电、安了广播,看不到书报、听不到广播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这个倒插门的女婿,在老仗爷家听到了广播,知道了全国正在落实政策,拨乱反正。老仗爷和傻媳妇当然听不出什么名堂,但是,这个消息在他心里却掀起不小的波澜。

       一天,村里唯一一个老六八的男知青找到他“我们得去县里去找,不然我们就永远不能回城了”。

      第二天,天刚露亮,他俩就偷偷向县里出发。一去就是六七十里地,还要翻几座山,可那天他觉得走的特别轻松。

      到了县知青办,知青办的同志非常客气的接待了他们,这到让他们感到了一种“翻身解放”的滋味。

      当他俩分别介绍了自已情况之后,知青办的同志表现出很为难,说:“根据现在的情况,你俩都不符合现行回城政策,你们再等等吧,有时间就常来打听一下,一旦政策放宽我们一定帮你解决。”

     没办法,他们只好返回。不过知青办同志的话,还是燃起了他们心中的无限希望。

     找到第三次时,那个老六八知青终于被批准回城了。

     临走时,老六八那位知青兄弟,特意请他吃顿饭。两个人在青年点里,说了一整夜,喝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好像十几年的辛酸和泪水都集中到这一夜喷射出来了。

      第二天,那兄弟走出村时告诉他;“老哥,千万别放弃,找上一百遍也别放弃,回城就是扫马路也成。”

 

      打那儿以后,他隔三差五的就往县里跑,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次了。

        儿子照例三天两头跑到县知青办。去常了,也没更多话问的了,人也都混熟了。进门就帮人打水、扫地,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走。怀里揣着两块苞米面大饼子,啥时饿了就啃一口。有几次,赶上了雨雪天气,他翻山越岭、连滚带爬的赶到家都小半夜了。为此,那个“傻媳妇”都哭了好几回。

      一天,他正在县知青办帮着装钉材料,主任把他叫到他的办公室,偷偷对他说:“如果你真想办回城,有一条路可以走。”儿子突然眼睛一亮,忙说:“咋办?”主任说:“这主意按说我不该出,但没别的办法呀?”“你说、我听你的。”儿子忙说。“你最好先办个假离婚,然后沈阳那边你再找个接收单位,这样我们就有理由给你办了。”主任说着又补了一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的主意呀!弄不好你们村里人得骂我一辈子。”

      就这样儿子,回村里动员老仗爷和媳妇,又跑回沈阳动员爸爸。好说歹说,折腾了一个月,两头的事总算落地了。为此,哑巴还找到他,怒气冲冲地和他比划了半天,小手趾当他面举了几十回,还往地上吐了吐沫,狠狠用脚踩。这着实让儿子很痛心,下乡这么多年还真多亏哑巴了。最后,当他离开村子时,全村除了队长和傻媳妇,再没一个人出来送他。或许这是儿子一辈子都打不开的心结。

       儿子,八零年终于办回沈阳,顶替爸爸的岗位进了工厂。从此,儿子除了每天闷头干活,整天不说一句话,也从不与人交流,就像把他曾经无数次爬过的一座座大山,也带回了城里,压右在心头。

       给他说对象的好心人不少,但都被他拒绝了。或许,他与这个从小生长的城市早就生疏了.他怕,怕身边的一切。

       就这样,儿子一晃在厂里工作十年。可是万万没想到,厂里的生产经营形势一天不如一天。工厂换上来一批又一批的“改革”干部。搞责任制、搞承包、砸三铁、优化组合、搞定岗定员、搞主辅分离(把大集体的服务公司分离了)都没有从根本收到成效。厂子形势却还是每况愈下,没辙了开始“下岗分流、减员增效”。厂里顾不了谁干好干差了,是能按年龄卡,一刀刀把人从岗位上往下片。五百多人的厂子,弄来弄去,不到二百人了。每次十个八个的往下减,减下去的每月给八十元的生活费,让上社会再就业去。最多的一年减四、五次,搞得全厂职工人人自危。

      那时,全厂上下没人有心思干活,领导一来,大伙闷头干,领导一走,就三一堆、两一伙的瞎议论。干活沒心思,活就干不好。厂里到处借钱,好不容易弄了点原材料,结果总出废品。客户来勉强订点货,十有八回不能按时交货,眼看客户都一天天跑光了。

      一天,厂长在找一个工人谈话宣佈下岗时,那工人急了,用刀子把厂长一连捅了几刀,差点没丢了一条命。没了厂长,厂里更乱套了。没办法,公司派人来,宣布工厂“暂时停产”。两个月后,又给所有职工办了“待业证”。工厂无限期停产了。

      儿子,本来回城这十年,就与这城市十分生疏、而且又整天心事重重,再突然遇到这样打击,没出半年,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过去从来没话的儿子,如今成了话唠,。送到医院住过两次,由于没钱治,只好又接回家里。

      他疯了,疯得连父母都不认识了。家里的玻璃被他砸了无数次,后来再也换不起了,老太只好到处拣纸盒拆了挡窗户。满屋的屎尿,弄得臭气迷漫。

      这家从此,再没有好日子可言了。

      儿子,疯了四个月之后,也就是他第二次被迫出院的第二天,院里邻居们家家户户正在准备“国庆节”团聚。老爷子在去如厕时突然摔倒,邻居们连忙帮助叫了120急救车把人送到医院,大家边帮着忙活,边给帮着揍钱。

      医院诊断结果是,老爷子患了大面积颅脑出血,危在旦夕。开颅手术的钱大家根本揍不上。单位留守处的同志也来了,他们也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最后,老爷子的徒弟,现任留守处负责人老刘,将老太太、医生、邻居"代表"找到一起,分析了情况,最后老太太决定放弃手术。老爷子于入院次日凌晨一时十三分离开了人世。去世前,他将最后一腔血全都喷出来了,喷出一米多高。

       三天后,由单位留守处的老刘和对门的大老王共同张罗,把老爷子死亡证明、户口注销、医院结帐、火化手续等等帮助办完了。

      或许老太太家没什么亲属?或许有亲属也都断了联系?或许亲属们根本就忘了这门穷亲戚?反正,没有一个亲戚来。

      一辆灵车,一辆七个座的小面包车,就把所有人拉上了。没有追悼会、没有悼词、没有正式的告别仪式,送葬的人目送着老人被火化工推进了火化间。老刘按老太太的要求将骨灰盒拿回家,摆在家里仅有的书柜上。

      按照惯例,老刘和大老王坚持一定要把去送葬的同事、邻居安排吃顿饭。就在家附近的小饭店,了两张方桌,十二个人一齐吃了饭,徒弟老刘代表师娘向大伙鞠躬致谢!大老王表示今后还得尽力照顾好这娘俩儿。

      单位留守处的老刘是老爷子最后一个徒弟,老爷子提前退休后,他接了总会计师。老刘,人品很不错,每年逢年过节都要来看看师傅。有时,还把孩子、媳妇领来,一起到师傅家义务劳动,帮着收拾屋子、做点饭菜,十多年从来没间断过。

      有一年,大年初二,老刘俩口子来给师傅拜年,老俩口实在过意不去,非要留他们俩口儿吃顿饭。可疯儿子被锁在里屋连吵再闹,这饭怎么吃呀?刚好对门的大老王过来拜年,于是说:“干脆你们一起到我家去。”

       大老王是个热心人,乐于、七零年下乡当两年知青,后来参军去了新疆。在部队当了四年伙头军,复员后进了工厂。前几年厂子也黄了,买断工龄回家。一个月后,他重操旧业,到一家中档饭店当了厨师。这些年来,大老王三天两头的划了些剩饭剩菜拿回来给对门送过去。

       大老王贴着老刘耳根子说:“刘哥,你们就留下来吧,过年了,咱们让大爷、大娘高兴一下吧?”老刘说:“好,那就让兄弟受累了。”

       老刘借口出去买烟,去商店买了些酒和熟食。回来后,见大老王都把桌摆上了,几个冷盘都摆上了桌。老爷子和老太太也要帮忙,大老王媳妇坚决不让,说:“今天过年,全当我们小辈的侍候您二老了。”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大家边吃边聊,还一再为这老俩口挟菜、敬酒。

       这一天,老爷子也第一次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说到伤心时,大家一起跟着落泪。老爷子也讲了些让他高兴的事、自豪的事。当然,最让他高兴的是他有个好徒弟和一个好邻居。

       这个年,老俩口过得很开心。

       有人说:“人到了晚年,孩子就是希望,老伴就是天”这话不假。

      自从老太太的老伴去世后,家里的“天”就塌了。首先,是老太太更加孤独了,无助了。其次,是家里的大部分收入一下子没有了,本来就一贫如洗的这个家,维持正常生活都难了。

      老太太整天不说一句话,一个人不停地在街区的几个垃圾箱里捡拾破烂。稍有点微小价值的破烂,就得捡回来拿到废品收购点去换两个小钱。

      前后楼的邻里们,见老太太可怜,就常把一些不要的东西拿给老太太先挑。有时老太太感到有些东西还很好,还不舍得去买。楼下有些租库房的库主,也常把一些过期的、散包的食品、废品给她。

      就这样日积月累,老太太屋里、屋外垃圾堆成了小山。垃圾堆里鼠害成灾,不时有野猫为争夺领地在院里发动“战争”。甚至有邻居还看到她家窗外的垃圾堆里有黄鼠狼子了。邻里们为此恐慌了,于是一些邻居把此事反映到社区。

     为此,社区专门组织部分党员干部到她家去义务劳动了几次。每次都动员她卖掉一批破烂,扔掉一批破烂。有人以为老太太是没力气搬东西出去卖,就帮她弄了个小型的拉杆车。可是,每次清理之后,一两个月就又堆积成山了。

      这件事着实让社区党书记十分头疼,社区为老太太的事专门开了多次“诸葛亮”会。最后,社区想办法帮老太太家办了“低保”,帮老太太儿子办了病退、为娘俩分别接续了医保。而此前,这些事老太太是根本不懂的。

      即使这样,老太太仍有许多事都必须有人帮助和指导才行。于是社区周书记带头拉上几名从岗位上退下来的党员,组成了一个专门的帮扶小组,定点为老太太一家服务。

      一户在院里租房的个体经营公司,提出个很好的建议报给社区。他们想把老太太家一楼三室房子租下两间,每月给1500元的租金。然后,动员老太太把精神病的儿子长期送到精神病人安养中心寄养。他们负责把老太太的另一室装修好,留给老太太居住,希望她尽可能的改善一下生活。请求社区派人帮助协调和监督。

      几经动员老太太终于同意了。老太太的儿子,被精神病安养中心来车接走了。   接走那天,周书记派人和老太太一起去安养中心去看了。除了办理必要的手续外,安养中心领导还特意带她们参观一圈,这总算让老太太打消不少顾虑。

      儿子被接走那天,安养中心的大夫打开儿子的房门,好说歹说才把儿子架到救护车上。临走时儿子还在大喊大叫“我不下乡、我不下乡······。”看来,他下乡知青的那段记忆太深了,深到他如今一个“无所畏惧”的精神分裂症患者都为之惧怕。

      儿子的住院费、生活费问题、寄养、看护、居住的问题暂时解决了。老太太的生活环境改善也有望了。

      前后楼的邻里们也很受感动。大家议论:“社区帮助老太太,也帮助咱们左邻右舍办了件大好事。”“这样的情况还真得由社会帮助协调才行。”“社区加强这方面的工作非常必要。”“这样的家庭状况如果社会不管,那她们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自从社区介入,老太太的生活,安定了许多。

      但是,一个年近八十岁孤苦伶仃的老太婆,身边没亲人、没有生活气息,慢慢消耗着生命。

      她不知道老头子在那边过得怎样?只是偶尔在梦里,听老头子说:“来吧,这里也许比你现在活儿的要好些。”她渴望去找老头子去,至少能有个人说说话。

     可到了白天,老太太就又改变了想法。她牵挂着儿子,她要继续活着,哪怕这日子再难、再苦她也要活着。她要陪着儿子一直走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天。

     虽然儿子疯的根本不认识她;虽然儿子再不可能和她说上一句贴心话儿;虽然儿子不会再给她留下任何希望。可儿子必定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怎么能把儿子一个人扔到这个世界上呢?

      现在老太太每天只有一个盼头,那就是每个月的22号,这是她看望儿子的日子。

      每到这天,她都要早早的起床,赶在市人上班高峰之前,乘车赶到离家很远的精神病安养中心。还要在门口等上两个多小时才能进去看儿子一眼。

      她知道去早了也进不去,可她还是要这样做。原因有二:一是,她想儿子心切,无论儿子疯到什么样,她都不在意,终归这个世上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二是:老人害怕别人的冷眼。

      有一次,老太太病了,早上虽然起床晚些,她顽强地爬起来,艰难的向车站走去。时间晚了些,车上的人很多。尽管这样,一些穿着时髦的人们还是要千方百计地躲着她这个脏兮兮的老太太。一个五十年上下的女人,为她让个座。可里面座位上的年轻姑娘,斜了她一眼,就把身子扭向窗外,还掏出手绢捂住自已的鼻子。

      老太太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老太太想,孩子,若不是这路太远,也实在走不动,不然大娘真想一个人走着去。

      到了冬天,天还没亮,老太太就顶着肆虐的寒风,早早等到车站,下了车她还要在精神安中心门前苦等。

      那里不同于别的安养所,所有医护人员没有上岗之前是绝不能轻易将外人放到院里去的。在凛冽的寒风吹拂下,老太太总感到这段时间好长好长的。

      有人说:“人到了晚年时间仿佛过得更快了。”可是老太太并没有这种感受,她感到她的每一天都是那么漫长,长得让她难以忍受。

     老太太真的需要人帮助了,这种帮助绝不是一点点微薄的补助;不是逢年过节送几斤米、面、油;不是有病时送点药等等。她需要有人说话,有人在身边照顾。

     这两年,老爷子的徒弟老刘他们的厂区被政府卖了,建了几十层的大楼。厂里的剩余人员全部脱管了。老刘俩口子去外地儿子上大学的城市打工去了。

     邻居大老王患了脑血栓,也得家人照顾才行,为大老王的病,老太太也着实上了不少火,还病了一场。她没弄明白,不是总说好人一生平吗?这是怎么了?

     多少次,她真想干脆离开这个世界去找老头子算了。可每当他看到儿子时,这个念头又彻底打消了。

     就这样老太太已经在这座日益繁华的大城市里,在这条她唯一认识的一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四年。她不知道她还能走多久?还能走动多久?能不能哪一天她就倒在这条路上?

     老太太始终也不明白,上帝对她怎么就这么不公平?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担惊受怕一辈子,我都没说什么?我没造过孽啊!为什么老了、老了还让我遭这么大的罪呢?难道这就该是我的晚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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