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磨

                                                                                    ——黄土高原上的故乡记忆之三                                                                             

      小时候，石磨是将粮食碾磨成面粉必不可少的生活工具，黄土高原上的人把石磨称磑子，磨面叫做磑面。

    一副磑子由直径八十公分左右、厚度二十公分左右的上下两个尺寸相同的磑扇安置在磑盘上构成。下面磑扇正中心有个短木轴（叫磑橛）上面磑扇正中心有个凹陷处（叫磑脐），磑橛和磑脐凹凸相对，以保证上面磑扇转动时不会移位。两页磑扇的接触面上錾有排列整齐、顺序相反的磑牙，用来碾碎粮食，磑牙从里到外由粗到细。上面磑扇有两个圆洞，叫“磑眼”，倒在磑扇上的粮食从磑眼漏到两个磑扇之间，随着上面磑扇的转动，粮食便被挤压碾碎。为了调节和保证粮食下漏的速度，还要在上扇磑子上空固定一根下端装有“丁”字型铁器的木棍，因为木棍自己不动，而是随着磑扇的转动，由铁器向相反的方向旋转着将粮食拨进磑眼，因此上人们叫它“懒拨磑”。现在还经常听见人们形象生动把那些工作缺乏主动性的人比作“懒拨磑”。

     解放以前，很多贫穷人家养不起驴马，只好用人来推磨。那时候，有一些穷人常年受雇于地主老财之家推磑磨面。那是一件非常艰辛的苦活，沉重的步伐布满磑道，换来糊口的依靠和养家的希望。

      解放后，家乡实行大灶吃饭，社员轮流给大灶出工磑面，也就是妈妈给灶上磑面的那时候，我见识了磑子。一头青灰色的小毛驴，戴着一副黑白分明的暗眼，“蹬、蹬、蹬”的拉着磑子转圈儿，被挤压碾碎了的麦子像一道道川流不息的小溪顺着磑牙间的豁口哗哗的流向磨盘。妈妈拿着一个木质的小簸箕把磑出的碎麦糁收起来，倒进罗面柜里的大箩子里，然后扳动摇柄，随着“咣当、咣当”的摇动，细细的麦面从箩子里下雨一般落到罗面柜里。喜欢好动的我，嘴里不停地“嘚、嘚（dei）”喊着、手里扬起高高的鞭子在磨道里跑着赶驴。要说经常拉磨的小毛驴早已成了“惯贼！”要么斜着脑袋，在磑子上冷不丁偷吃一口，要么假装撒尿拉屎，住脚偷懒。这时我会毫不客气的赏它一鞭子，谁让它“懒驴懒马屎尿多”！其实，小毛驴也挺辛苦的，一套面磑下来，不说磑子的沉重，光跑的路，就不计其数！驴蹄子把磨道踏出了一圈圈深深的蹄印。难怪老话说“磑道寻驴蹄印，没有大的有小的，没有囫囵有半个”。

      迁移到黄土高原上不久，大灶散伙了，各家自己开伙做饭，吃的面都是用石磨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我们那代人也就都有了推磑磨面的经历。那时村子里大大小小七八副磑子，却都是私人所有。磑面以前先要借磑子——到有磑子的人家问好用磑子的时间，然后把粮食扛过去，扫净磑盘、磑子、罗面槽子等，把粮食倒上磑子，就可以开推了。借磑子必须要记住，倒上粮食撵下来的磑坨（磑完面两个磑扇中间剩下的麸皮）要扫到一块，送给主人一一这是上次用磑子人对主家的酬谢。依次类推，你磑完后也要丢下磑坨，不然不仅再也难以借到磑子还会受人谴责。

       推磑可真不是活儿！“头遍轻、二遍重，三遍要了小伙命“！就是推磑辛苦的真实流露。当然，也有那苦中作乐者，边推边唱，甚至吆喝牲口，精神上愉快了，推起磑子也不觉那么累了。因此上也就有了“推磑吆驴，图邻居好听“一说。小时候，我一见推磑就头晕，后来，妈妈干脆就不让我推磑，而是安排我罗面，所以小时候我除了二遍三遍时帮大人推磑搭把手，在姐弟兄妹中我是推磑最少的一个。

    那时候人们很少能吃饱肚子，吃白面馍都是奢侈。所以磑面时一方面是为了少留麸皮多磑面，另一方面也为了快，一般都是三遍细面收过，立即换上粗箩子，哗哗哗几下就罗得所剩不多了，那时候磨面很少超过五遍的。现在的人吃得精吃的细却怪病不断，与过去相比也许和磨面有很大关系吧。

      小时候我一边推着磑子一边常常沉思，奢望啥时不再推磑，能像城里人那样吃机器磨的“洋面“，那该多好啊！随着家乡通电，这一天终于实现了，磑面用上了机器，几十年过去，家乡富裕了，人们连磑面都省去了，需要时在粮油店买一袋，甚至一个电话，就会送到家里。中华盛世，民富国强，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然而上了年纪的人还是不舍得浪费一丁点。只是现在的年轻人，从小吃穿不愁，不知道好日子怎么来的。应该让年轻一代人知道和记住祖辈们曾经使用过的这些老物件，了解过去，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