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文昭 昭昭在目
惩罚过千万，看上去很多，其实还是“罚酒三杯”。
过去，我国原料药生产是审批制，层层审批之下，生产企业数量少，竞争不充分，容易形成垄断。
遏制原料药报价格暴涨，放开市场和进口比罚款更有用。
昨天，市场监管总局对两家联合垄断扑尔敏原料药的企业做出处罚，两企业共计被罚1243万。去年，多种原料药价格暴涨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威胁病人用药安全，公众反映强烈。不少人觉得千万罚单总算有些力度，是个进步。其实，这样的处罚不算重，也很难让药企长记性。
原料药企垄断市场被罚，不冤
在中国，一旦一家企业做大做强，就很容易遭到垄断的指责。我们旗帜鲜明的反对“垄断邪恶”论。众所周知，在一些行业，由于竞争激烈，“只有第一，没有第二”。我们曾经介绍过，互联网公司在市场竞争中市场份额趋于集中，可以称之为“创新垄断”。
这里的“垄断”是个中性词，企业因为创新性的专利、技术、或产品模式等，占据了较大的市场份额，这很正常。反对这种垄断，一定程度上就是反大公司反竞争反创新。
但另一种垄断——行政性垄断，如政府管制牌照数量、用行政或法律手段来阻止竞争，其本身已经造成扼杀创新、抑制竞争、价高质劣等诸多恶果，这种垄断我们当然要反对。
原料药企垄断市场，主要得益于政策，疯狂涨价威胁公众用药安全，很大程度上属于我们要反对的行政性垄断。
为何我国原料药企容易形成垄断？这是因为过去我国原料药生产是审批制，层层审批之下，中小型药企很难涉足其中。
国家发改委价格监督检查和反垄断局副局长李青曾表示，国内成品药约有1500种原料药，许多品种生产掌握在少数企业手中。
10%的原料药仅有个位数生产企业生产，其中50种原料药仅有一家企业可以生产，44种原料药只有两家企业可以生产，40种原料药只有三家企业可以生产。
此外，有批文的企业，不一定有生产能力，“有些原料药有批文的厂家不少，但真正生产的不多，可能只有两三家，现在有十几万个原料药批文，但是真正在生产的连一半都不到”。
原料药
生产企业数量少，竞争不充分，自然容易形成垄断。此次被罚的河南九势制药股份有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扑尔敏原料药生产企业，湖南尔康医药经营有限公司自2018年以来获得扑尔敏原料药唯一进口代理资质。
调查显示，在湖南尔康主导下，两家涉案企业密切联系，相互配合，实施了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包括：以不公平高价向下游经营者销售扑尔敏原料药；向下游经营者销售扑尔敏原料药时搭售相关药用辅料；以“无货”为由拒绝向下游经营者供应扑尔敏原料药……
企业联合控制市场，容易被举报，也容易被查处。据医药营销专家史立臣介绍，市场上还有一种“总包销”的垄断模式。这种模式很简单，需要的资金量也不大，比如：某种原料药有4家企业生产，年度总销售额2亿元。某商业公司就出面，分别与这四家谈全国总包销协议，且协议价格超过原来药企的销售额。
等签了总包销协议下，这家商业公司就可以肆意提价了。商业公司作为第三方，保密性更好，即便被垄断监管部门发现了，原料药生产企业也容易撇清责任。
罚款上千万，依然是“罚酒三杯”
去年，多种原料药价格暴涨，最高涨幅超百倍。以扑尔敏为例，去年短短一个月内，价格就从每千克400元涨到23300元，涨了58倍。
扑尔敏虽然是小品种原料药，但含有扑尔敏成分的药品批文超过2100个，且大多是抗过敏、抗感冒的平价药，和公众关系密切。
过去，看到药企猛涨价，监管部门动作比较迟缓，罚款常常只有几十万，公众非常不满，这次相关部门认定这两个企业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罚款总计超过千万，不少人觉得处罚终于不再是“罚酒三杯”了。
其实，惩罚过千万，也难很震慑住药企。按照《反垄断法》规定，经营者实施垄断协议，最高处罚仅为上一年度销售额百分之十的罚款。但在业内人士看来，如此惩罚本身就有问题。假如一家药企上一年没有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当年原料药的销售额是很低的。
用上一年的销售额，而不用当年的违法所得作为处罚依据，既不合理，力度也不足，“企业挣的利润远远超过罚款，根本不会在意。”
放开市场，放开进口比罚款更有用
一些业内人士认为，遏制原料药企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要加强监管，完善投诉渠道，加大惩处力度。
“严刑峻法”短期或许有用，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面对原料药供不应求的局面，放开市场，增加竞争者才是打破垄断的最好办法。
如何增加竞争者？业内人士认为，原料药生产应实行登记备案制，不应该再搞审批制。只有放开原料药准入，才能解决垄断问题。
在2017年的两会上，山东某药企董事长也表示，审批是事前管理，备案制是事中及事后管理。原料药在国际上都实行备案制，只有国内实行审批制。
好消息是，2017年12月，《原料药、药用辅料及药包材与药品制剂共同审评审批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发布，将推行原料药、药用辅料关联审批，今后原料药不再单独发批准文号。
分析人士认为，这一举措或将鼓励更多原料药厂商出现，缓解垄断和涨价现象，但目前正在实行的改革落实速度有些慢，这可能与已经拥有原料药批准文号的企业有关，也可能和监管能力不足有关。
其实，如果相关部门觉得自己能力有限，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扩大进口——从国外进口原料药，实现供需平衡。
目前，我国原料药进口也需要层层审批，一般企业很难获得进口资格。此次被罚的湖南尔康医药自2018年以来获得扑尔敏原料药唯一进口代理资质。
原料药生产污染比较严重，放松审批权，扩大进口等于把污染留在了国外，国外药品监管更成熟，原料药质量更有保证。这样的好事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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