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鸿作品•乡情散文系列Ⅱ】梦菊

梦菊

刘少鸿

我对菊花的钟爱似为先天带来的。我出生于重阳之日，正是秋菊得宠之时，虽然这宠只在文人骚客的笔底。在现实中，我以为菊花的命运实是与我一样可怜的。有谁刚一出世便失去了家庭温暖呢？有谁正当含苞待放之时便要面对萧瑟寒风的袭扰呢？这便是我与秋菊同病相怜的渊源了。

重阳之日，讲究登高，饮菊花酒，品菊花茶。为何要如此呢？传说是为了躲灾。

可见这个日子并不怎么好，好的只是盛开的菊花了。菊花虽然生得时运不济，但却能佑祚人类，所以被列为花中君子。自然，菊花有许多品种，但能消灾避邪的，我想肯定是山野间自由生长的那种山菊花。她没有人工培育的种种名贵品种那般多彩多姿，单个看来，她太小了，她是那么样的朴素而不事张扬，但当她一丛丛、一簇簇连成一片，形成一种阵势展现在你的眼前，那种集体的组合与浑厚壮美的大山结合为一体，便会形成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而那些或高贵典雅，或娇柔艳丽的名品是不会有这种力量的。事实上，她们也适应不了山地高处那瘠薄的土壤和冷硬的秋风。只有这普普通通的山菊花，用她那浓郁的香气覆盖了整个山巅，使得脆弱的人们在生命面临劫难的时刻受到保护，凭它什么妖邪之气也冲不破她那浓密的阵容。

今年重阳，我在长安，自是无高可登，只有独居室内，吟几句咏菊的诗词聊以自慰。冲口而出的，首先就是黄巢那霸气十足的诗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想想看，那是何等的气势，何等的豪情。再就是毛泽东的《卜算子·重阳》了。我十分喜欢那黄花与重阳交相辉映的“寥廓江天万里霜”的境界，曾让好几位书法家为我写过同一内容的条幅。在我的印象里，咏菊诗咏出黄巢、毛泽东如此气魄和开阔境界的，恐怕再无几个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当是之时，自然就想起一个人来。因为她与菊花亦有着先天的联系。据岳父讲，我的妻子出生的前一天，他曾梦见满地的菊花，所以就自然地叫出了一个很具诗意的名字：梦菊。可是因为这菊字犯了一位族中长辈的名讳，故而只好放弃了。我一直为此感到惋惜。多好的一个名字呀！所幸在她的身上，还有那个名字的韵味在。我常在想，自小便多灾多难的我能有今天的平安，恐怕与她相伴有着很大的关系。因为在她的身上，有着秋菊的神气，能够消灾旺夫呀！

一位朋友自郊外归来，捧着一丛金黄的山菊花。进门之后，四下看看，顺手拿过我权作牙缸用的玻璃杯，将花插了，置于窗前。其时夕阳正好，簇拥的小花在余晖中流光溢彩，灿烂辉煌，放射出激动人心的韵致。朋友说：“这花就赐与你了。不过你要小心，你周围的人看见了，一定会猜想这是某位女士送来的，并怀疑你不是一个纯洁的人了。”我说你这不是害我吗，把我当成四类分子一样，推到群众监督的境地了！朋友说：“给你一点警示，总是有好处的嘛。”

这天晚上，我便做了一个梦，梦见满地的菊花。菊花丛中有一个人，正在对着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