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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 途

                                    

在我们的生命中,总是有一些东西值得留恋。为了那些逝去的爱和回忆,就让我用这简单的文字见证那些曾经的美好。

                                                                                 ——题记 

                     

有那么一个夜晚,月色美的出奇。那种温馨的感觉让我们感受到自然的圣洁。我一个人在朦胧的月光下,静静地穿过那条开满繁花的小路,越过小溪上架着的便桥,沿着溪水逆流而上。正值盛夏,溪边挨挨挤挤的柳枝轻轻地拂着水面,柳树丛中点缀着大把无名的野花,像碧空中闪烁着的星星。柳林外,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和一道长长的河堤。靠近河堤地势较高的地方种着大片大片的玉米,长长的河堤将那么多田地围成一个大坝。堤外,一条大河蜿蜒东流,河上横着一条巨大的渡船。

细细的风,柔柔地吹过绿油油的稻田。几只雀子扑楞着翅膀,穿过寂静的夜空,飞回自己的巢里。月亮慢慢地爬上树梢,在柳树林间轻轻地荡着,像个快乐的孩童摇着秋千。月光透过树丛的缝隙,静静地泻在水面上,晃啊晃的,宛若一只只白色的蝴蝶翩跹起舞。

我找着一块干净平滑的石头坐下来,呆呆地望着水面。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弹起它金色的竖琴,接着,便有许多虫子开始演奏起来。我就这样静静地聆听这仿佛天籁般的声音,像在做一个小小的梦。我伸出双手轻轻地触摸平静的水面,水流过我的指间。我将双手合拢,手中盛着一轮朦胧的月亮。放开我的手,月亮便依旧挂在天空了。手里空空的,心也空空的。我缓缓擦燃火柴,点起一支烟。

时间就这样轻轻悄悄的溜走了,即将燃尽的烟,烫疼了我的手指。我抬头看看远处,小桥上正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走过来。那个移动的影子,慢慢地向我靠近。

    她来这里干什么呢?我想。

我望着她。

    

茹雪,当她走到我面前时,我叫了声她的名字。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她问我,语气似乎有些惊讶。

吹吹风,看看月亮呗。你呢?

我和你不一样,没你那么高的雅兴。我是来看我家玉米的。

这么晚了,你不怕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有什么好怕的,又没有鬼,也没有狼。她转过身朝她家玉米地走去。她那天真的语气让我觉得她仿佛是一个勇敢的天使。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竟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我突然涌起想和她一起回家的念头。于是,我静静的又重新坐下,想等她。

等待的时间似乎有些漫长,然而她终于来了。

还不回去吗?她问我。

来,坐阵子吧!

她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看起来,你一天很忙啊!我说。

也没啥忙的,就是看看庄稼

变化还是挺快的。还记得吗?小时侯,我们经常来这里。桥下有一个坎,还有一个水磨。小溪的水流到那里就成了一个小瀑布,水流冲击着一个巨大的木风车,风车不停的转呀转呀,将水从里面喷出去,散成一朵朵水花,在太阳底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好看的很。有一次你不小心掉了下去,把我和月生吓坏了。当我们拉你上来的时候,你都成落汤鸡了。我们看着你笑,你却伤心的哭了,说我们尽看你的笑话。其实,那时候啊……”我轻轻的笑了笑。

是啊,那时候真好。她沉默着,眼神专注地望着水面,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些美丽的景象。

我们还在那边的草滩上放过牛哩,看看现在,都被圈成了地。我笑着说,那时,你还是个小丫头啊,经常扎着两个小小的羊角辫,红扑扑的小脸蛋,就像那园子里的苹果。

那时候,你总是从家里灌一瓶糖开水,还要拿两个馍,给我分一个。我们尽情的玩啊,当太阳都落到山背后去了,还不肯回去。她也笑着说。

是啊,有一次我们玩着玩着,就在草滩上睡着了。牛都不见了,害得我们好找。你都吓得哭了,等我们找着牛啊,你还说……”

我感觉她的脸有些微微的红了。她轻轻的笑着,嘴角浮起的笑容,仿佛天边弯弯的月牙儿。我的思绪也随着时间的车轮回到了那个遍地绿意的草滩。蔚蓝的天空,暖暖的太阳微笑着照着大地,白白的云朵棉花团样地飘啊飘啊的。泥土中泛着青草的香味和初春的气息,两个小孩躺在草丛中,不远处,两头牛挺着吃得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哞哞地叫着,沐浴着令人陶醉的春光。

这下,我可就放心了。哥,你找着了我们的牛,从今后起,你就是我男人。小女孩歪着头说。

这怎么成呢?我们还没结婚呢!这会让人笑话的。

怎么非要结婚呢?那是大人们的事。小女孩嘟着嘴,我不管,反正是你找到了牛,你就是我男人。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你就是我男人,我不要别人。

我们就是没结婚嘛!小男孩嘟囔道。

那我们现在就结。小女孩站起身,将小男孩也从草地上扯起来,我们跪下吧!那牛就是我们的证人。他们跪在草地上,忽然小女孩转过身,哥,你等我啊!,她飞也似的不见了。

不大一会儿,小女孩涨着通红的脸,胸前捧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花,迎面飞奔了过来。她把花分成两束,递给男孩一束,你也拿一束吧,哥,我们来拜天地……”。就这样,他们便结婚了。

我久久地陷入了遐想。

你想什么呢?她问我。

想起我们以前的一些事,那时候真的很好。我的眼神中充满了回味和留恋。

 

夜色已经很浓了。我们回家吧!她说。我们站起身来,缓缓而行,彼此却再无言语。小路上的花香幽幽的飘着,就连这样的深夜,也可以看见一些多情的蝴蝶围着花香久久不肯散去。

不知不觉已到她家门口。她转过身,不知怎么了,我的心里涌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于是,我叫住她。

…………”我结巴着,不知该怎样开口。

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怎么说呢?我问自己。还是算了吧!我说。她依然望着我,黑暗中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像一条被困在网中的鱼,好想夺路而逃。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连怎么躺上床的都不知道。从茹雪家到我家只几十米远的距离,我只觉得走了好长好长时间。

                                  

我开始非常渴望见到茹雪,也总是莫名其妙地回忆一些与她有关的事情。仿佛没有她,我的生活中总是缺少了什么似的。

大约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吧,村里唯一一家舞厅开始营业。我从小就不会跳什么舞,所以从来都不曾去过那里。但有一次,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破天荒钻了进去,而且居然碰上了茹雪。那是怎样一个舞厅啊!一间幽暗的小屋中一根比较粗大的椽子上,吊着一个陈旧的彩灯。彩灯不停的旋转着,旋转着,底下一群人忘乎所以地翩翩起舞。水泥地面已经呈现出非常粗糙的痕迹,我相信谁如果不小心,一定会扭伤了脚踝。

茹雪一个人很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的椅子上,我看她仿佛有心事,便向她走去。我说过我是不会跳舞的,况且在那种幽暗的环境中跳舞,我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然而莫名其妙,我竟邀请茹雪教我跳舞。

舒缓的舞曲开始了。茹雪用她的右手握住我的左手,而我的右手就贴在她的腰际上。那时我的浑身轻微的颤栗了一下,仿佛触了电似的。感觉极不自在,有好几次都踩上了茹雪的脚。我很窘,一个劲的说自己不会跳,抱歉,很不好意思。但她似乎并不介意,而且非常认真的教我怎样跟上节奏,怎样旋转。我只觉得有十二分的别扭。其实,我对跳舞并不感兴趣,但不知怎的,有茹雪教我,我感到很满足。

一曲终了,我紧靠她坐着。又一曲响起,我们旁边一个留着长发的小青年请她跳,她婉言谢绝。我望着她轻轻一笑。

我并没有逗留的太久,毕竟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学生。我出来的时候,茹雪也出来了。她不再像小时侯那样管我叫哥了,她叫我的名字——杨柳。等等我,我们一块回去吧,她说。我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对她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这儿了。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希望能在老地方遇见茹雪,于是又一次去了那一片茂密的柳树林。这次是我和月生两个人。他是个非常开朗的人,从小到大都是那么瘦弱的身材,那种看起来很憨很憨的脸蛋和发型。他是我相交多年的,小时侯一起玩过泥巴,一起掏过蜗牛的那种朋友。不过现在,他和茹雪都不念书了。

我们在柳树下坐着,抽着烟,拿彼此开玩笑。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毕竟,这种日子在我有限的生命中不知道能有几回。如果有酒那最好了,可以开杯痛饮,不知今夜何夜。还可以长醉不复醒,美美地让深厚的大地作一回缱绻的床。浸着温润的月华,体会一次神仙的逍遥。

感谢上帝,茹雪她终于来了,像一朵盛开在山间的白色的百合,婷婷地站在小路的尽头。我们相望着,她的眼神中满蕴着温柔,但彼此却无语。

我们穿过柳树林,走向河堤。河堤上站了好多熟识的年轻人,大约都是来乘凉的。月生走到他们中间,打着哈哈。我和他们打了招呼,也停下脚步。茹雪转身向远处的一棵白杨树走去。看着她刚才站过的地方,我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我说你们聊吧,我差点忘了要向茹雪说件事,便走开了。

我径直朝那棵白杨树跑去。可以清晰地看见,茹雪依然站在那里。习习的晚风,吹醉了这美丽的夏夜。茹雪的头发轻轻舞动着,飘出淡淡的香味。我轻轻的走近她。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啊?她问我。

你都在这儿了,我和他们一起干什么呢?

我和茹雪坐下来说话的时候,河堤上那些人已陆续走散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使她明白我心中的想法。但只和她静静地坐一坐,寻找一种相知的感觉,我觉得也挺满足。我希望她能看出我的心思,哪怕只是朦朦胧胧的,这也就够了。

月光下的她,显得很文静,没有多少言语。我无法打破这僵硬的沉寂。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堤外的河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银白色的光辉。浪花轻轻地吻着岩石,然后缓缓转过身,一个漩涡接一个漩涡,继续自己的旅程。远处的渡船上,灯火在微风的吹拂下一明一暗,仿佛在睡梦中诉说着一个年老的故事。我们就这样坐着,直到听见月生的叫喊声。他说,他要先走了。我对茹雪说,我们回家吧,她并没有吱声。我去拉她的手,她站起身来,将手缩了回去。我只好走在她身后,沉默着。

    过好一阵子,我说,路不好走,我牵着你吧。茹雪竟将她的手递给了我,像我们小时侯那样,我牵着她缓缓地走。我的心小鹿似的跳了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当我们穿过柳树林的时候,茹雪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就那么突然地,她便摔倒在地上了。我赶紧将她扶起,一个劲的问她摔到哪儿了,摔伤了没有。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抛开我的手,没有做声,自顾地往前走。我悲哀极了,心中充满了愧疚。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低着头,将她送了回去。

 

第二天,我刚吃过晚饭,便匆匆地跑到大坝里。我一个人像往常那样坐在柳树下,心里默默的期待着。我没有遇见茹雪。世界似乎变了颜色,到处都充斥着凄清和荒凉。我好空虚,仿佛死了灵魂一般,只剩下坚硬的躯壳在黑暗中朦胧地活着。

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泻在嫩绿的稻叶上,仿佛要为这美丽的夏夜添上些别致的风情。微风轻轻地吹起青蛙柔软的鸣声,天上的星星似乎也醉了,东倒西歪地辨不清回家的路,只在天空里一个劲地晃啊晃。看着它们那无忧无虑的身影,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可笑的傻瓜在毫无边际地编织着只属于自己的梦想。傻傻地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明晃晃的月光在柳树林间,忽隐忽现。我想,这月亮是不是也像茹雪那样和我玩捉迷藏呢?那是我们小时侯的事情啊!

我满怀希望地期待,却毫无结果。只好低垂着头,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

月光下,远远地我就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茹雪站在她家门外的路上,我的心有些莫名的激动。我走上前去,叫她和我一道去柳树林边看月亮。她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她转过身,向家里走去。我缓缓跟上,她进去了,将我关在门外。

任我怎样叫她,她始终无动于衷。过了好长时间,我听见里面轻轻地说:你还是回去吧,都什么时候了,会让人说闲话的。

我不怕。我说。

但我怕。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似乎有些委屈。她快要哭出来了。你回去呀!我听见她走进屋子的脚步声。接着,屋子里的灯熄灭了。

我转过身,抬头看着天空中薄薄的云彩,心里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

 

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风和日丽。我听了月生的建议,去了茹雪家。她爸妈都外出打工去了,只茹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洗衣服。院子里很安静,硕大的美人蕉开着鲜红的花朵,一排青翠的竹子衬出沁人心脾的清雅。茹雪见我们进来,没有吱声,脸冷冷地板着。

我和月生各自找了一个凳子安静地坐下。看着茹雪洗衣服的样子,我的心有种感动,要是每天能够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和茹雪过上一辈子,那该多好!

哎,你想什么呢?月生突然问我。

没什么。我说。他向我挤了挤眼睛,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茹雪或许看见了他刚才的举动,轻轻的一笑:干什么呢,你们?

没干什么,我们要去摘西红柿。我嘟嚷道。

那还等什么呢?茹雪似乎有些嗔怒。

         等你啊。我们异口同声。

我可不去,你们再等也是白等。再说了,我还得去地里干活。

那不是很好吗?正好顺路。

哼,谁和你们同路啊?茹雪从盆里捞起衣服。

要不要帮忙扭一下?我问。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她冷冷地说。

我站在院子的中央,漠然地看着茹雪把衣服一件一件搭在铁丝架上。

走吧,帮我去摘西红柿。月生说。

好,走了噢茹雪。我们转过身。

 

 西红柿都装进筐里,月生说他还得锄草,让我休息一下。地边有一棵斜生着的年老的冬青树,我慢慢地爬上去,坐在两根交叉着的较为粗壮的树干上,两根树干恰好形成一个背椅的形状。我点上一支烟,扔给地上的月生一支。过了一阵,他也上了树。他抽了一口烟,沉默了下来,仿佛有什么心事。半晌,他很抱歉似的对我说:唉,杨柳,我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怎么了?我歪着头,吐出一个烟圈。

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以为你和茹雪几乎没有可能,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茹雪。

什么?我惊诧地问,怪不得这些天茹雪不肯理我,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下,你可算把我害惨了。

真对不起,我以为你好歹是个大学生,将来要吃国家饭……”

好了,好了,我是啥不要紧,这与我和茹雪之间的事有什么联系吗?你呀,真是的……”我指着他,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茹雪?

是啊,怎么了?他笑着说,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太阳就这样在我们闲聊的当儿悄悄地躲到了西山的背后,村子里飘起了袅袅的炊烟。

 

此后的日子,回味起来颇有些伤感。我和茹雪多次见面,但只是相互看一眼,便匆匆地走过了。我想我们不会就此结束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然而,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来缓和这种尴尬的局面。我只知道再沉默下去,我大概是会发疯的。

某一天,我已经不能清晰地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黄昏时候,天色转暗,接着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在柔软的小雨中,我和月生去河堤上闲转。当然还有一个隐秘的愿望,就是能在河堤上遇见茹雪。

刚刚走过茹雪家的时候,月生问我去什么地方,我故意大声说要去河堤上,希望茹雪能听见.。我多么希望她能听见我的声音,出来和我们一块走走,听听我对她的诉说。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和月生依然在河堤上坐着,抽着烟,拉着家常。,我心中那个隐秘的愿望愈加强烈。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愿以偿,茹雪她终究没有来.我沮丧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茹雪就坐在她家门前的大青石上,这是我万万也没有想到的。她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像一尊安静的雕塑,身上只套着那件薄薄的纯白底色略带彩色小蝴蝶样图案的线衣,头发已经改变了形状。我突然想起前些天对她说过扎两只小辫子不太好看的话。现在,看她这样,我的心中竟涌出一中莫名的感动。有种温柔像海水漫过沙滩般浸润了我的身体。当然,或许这只是单纯的自我感觉,但我愿意这样想。  

  茹雪一直低着头,不肯作声。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并且十分温柔地问:茹雪,你是不是不高兴?

我就这个样子,没什么不高兴,你别碰我。她冷冷地回答。

小心别感冒了,还是进屋去吧!我关切的说。然后转过身走了好长一段路,回过头来,发现茹雪依然坐在那里,动也不曾动。我的心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触动,我觉得就这样走了一定会伤了茹雪。于是,我重新返回去,拉着茹雪进了她的小屋。

  窗外,雨还下着,仿佛在诉说着悲伤的心事。她打开电视机,坐在床边。眼睛一直盯着看,我只好默默地坐着。这种气氛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我想向她解释什么,但到底没能说出口。良久,细思熟虑之后,我拿起她桌上的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一行字:星期六,和我一起转转好吗?我在河堤上等你。

她没有回头,我站起身来给她道个别。让她好好的安睡,然后转身步入苍茫的夜色中。

                                       

  星期六终于来了。父亲因为我分配工作的事去了城里,我在渡船边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他回来。我非得和茹雪见一面不可,不然我会抱憾终生的,我想。于是,我顺着小路向河堤走去。

  夜色渐渐浓了,仍不见茹雪的到来。可我愿意就这样等着,决不放弃心中渺茫的希望。我一连抽了几支烟,河对岸闪烁着的汽车灯影直在眼前摇晃,或许是父亲回来了吧!于是,我又沿着稻田边的小路朝渡船走去,在河边等了半天,可惜不是。

茹雪没有到河堤上来,我只好往回走,一路上,我觉得夜好黑好暗,我想这大约在预告着什么吧。

当我从大坝里回来,穿过柳树林,越过小桥,走到十字路口时,突然发现茹雪在人群中站着。我想叫她,可是人那么多,怎么叫呢?于是,这次我顺着大路朝渡船那儿走去。我希望茹雪能看见我。

还没走到河边,船上的五爷便说话了:那不是杨柳吗?来接你了。我听得出五爷这话是对父亲说的。父亲也看见了我,他微微地笑着。船靠了岸,我刚迎上去,父亲显得很高兴:杨杨啊,这次的公务员招考,你被录取了。”“那敢情是件好事!我提过父亲手中的包。包其实很轻,但我却觉得很重似的,慢慢朝前走。父亲的脚步比我还慢,他还再跟后面的人说话,我已经到了十字路口。

没有灯,但从嘈杂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有好多人在那里。茹雪当然也在,虽然她躲在人群里,可我还是看见了她。我没有吭声,只一个劲地提着包往回走。

在屋里稍微坐了片刻,我赶紧溜出了门,希望刚好碰上茹雪。谁知茹雪已经在她家门口了,远远的不知正跟谁说着话。我不好意思上前,只好在自家门前站着,呆呆地望着她。好不容易,那人走了,我赶紧直奔茹雪,快步走上前对她说:茹雪,走吧,现在可以去转会儿了。我多么希望她能跟我走。她板着脸,不肯说话。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好傻傻的站着,看她的反应。然而她始终没有动一下的意思。走啦!我又说了一句,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甚至带着些祈求的味道。然而,她还是没有动。

你不会自己去吗?她终于说话了。

一个人去有啥意思呢?

没意思就别去了。她转过身,我赶紧拦住她。你不想去,那我们去你家好了。

你走吧,我不会欢迎你的。

我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了,人家根本不喜欢我,我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呢?好,好。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慢慢的走开了。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垂死的老人,在等待着死神甜蜜的亲吻。夜好黑好黑,没有一点光明,在黑暗中,我独自跚跚而行。

 我始终不能对茹雪死心。

星期一,我去乡政府报到。我所分配的乡政府离家很远,个把月才能回家一次。条件也不怎么好,到了之后,我想给茹雪打个电话,可连个电话机也没有。

夜晚来临,四周万籁俱寂,我冷清的小屋中闪烁着昏暗的灯光,地上一片狼籍。我的思绪陷入迷离,我觉得自己应该清醒一下,好好想一想怎样才能和茹雪继续发展下去。于是,我找出一张洁白的纸来,慢慢的写下:

茹雪:

   你愿意拆开这封信,我觉得我很幸福。

   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在你面前,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我只有将它们写下。

   那晚,你似乎对我表现出极大的反感,当时我很难受,但我想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依然是那样可爱。

   你回家之后,我又去了河坝。月色很美,不知你发现了没有。那时的我, 十分渴望你能像往常一样坐在我身边。哪怕只是单独地静静地坐一坐,我已心满意足。可惜,一切只是空想,你没有再出来。我只得像一个孤独的旅人独自守侯着一个残缺而又美丽的梦空抱遗憾。

我想了很多问题,我固执地认为喜欢一个人,可以不在乎一切。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又如何呢?我爱,谁能把我怎么样呢?我想像一片草叶那样拥有你露珠般的晶莹。

  茹雪,现在的我好害怕,好害怕。怕你永远不再理我,怕我的世界里从此失却了你的存在。如果我伤害了你,请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换回那份初衷的美丽?

  你可以拒绝我,但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纵燃有一天快要死了,我仍将一如既往地抱着那份最初的爱恋。

  茹雪,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已成过去,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我在这里默默地祝福你,希望你永远美丽。

 

                                                                       杨柳

                                                                     99日夜

  信写完了,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上一支烟,关上门,静静地站在窗前。淡淡的云彩中透出皎洁的月华,远处婆娑的树影在细碎的微风中轻轻摇曳着。像个不安分的精灵,总想在平淡的生活中跳跃出一段动人的精彩。可惜,风停了,就什么都停了。

  第二天,我将信寄了出去。

我开始陷入茫然,每天都要去一趟收发室,看看有没有我的信,每次我都空手而归。茹雪她再也不理我了,我想。我们成了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一切仿佛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了。船在抛锚时就已搁浅,注定了无法航行,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好像一只迷途于大海深处的水鸟,每夜每夜对着朗朗星月祈求,祈求上苍为我找回来时的路。

                                      

  国庆节放假七天,我终于可以回家了。九月三十日那天下午党委陈书记刚开完会,我连衣服也没换,便飞奔出政府大门,匆匆地踏上回家的汽车。汽车行驶了三个小时后,晚上八点左右,我终于回了家。

每天,我只要闲下来,便坐在自家门前的大石墩上,远远的注视着那个唯一的目标——茹雪家门口。我日日盼望能和茹雪再见一面。

我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个解不开的结,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和茹雪回到从前。我甚至不知道那些天自己是怎么过的,仿佛进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我已失去了感觉,感受不到眼前风景的美丽,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关怀,感受不到生活的乐趣。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堵惨白的墙,没有任何标记,也没有任何图画。我的灵魂在上面漠然地游走,像一个笨拙的迷路的小孩,分不清东南西北。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这些天,阳光那么温暖,空气那么新鲜。看看周围的人,也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平静地生活着,我的心却充满了淡淡的忧伤。

整整七天啊!茹雪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怏怏地回到单位。

 

时间进入农历九月二十二日,这天,我们村有庙会。

庙场里人山人海,大多是从各处赶来看热闹的。再看看庙里,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人们围成一个直径约七米长的圆圈。圆圈的中央安放着一张陈旧的方桌,桌子上一个被红纸包裹住的方斗里盛着五色粮食,木盘中摆着几只不大的鸡。桌子的正前方,几个巫师模样的人边唱边敲着手中的小皮鼓使劲的跳着。咚咚的鼓声给这乡村的夜晚蒙上了神秘的色彩。我无暇顾及这些。一个人在人群中穿梭,像一条孤独的游鱼,没有目的,也没有希望。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我点上一支烟,狠命地吸。我不断地强迫自己忘掉所有的忧伤和烦恼,使自己的心归于平静。可就是不能,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令我不知所措。一阵剧烈的咳嗽,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突然感觉到自己仿佛笑了,但不知道在笑什么。我扔掉手中的烟头,轻轻低下头,缓缓地闭上眼睛。

茹雪,我们回家吧!一个女孩的声音,我以最快的速度睁开眼睛,发现茹雪就站在离我不远处的灯光下。真是茹雪吗?我问自己。当我的眼睛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时,我迫不及待地冲向茹雪。这时,那个女孩走开了。

我静静地站在茹雪面前,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我轻轻地叹了口气,问茹雪有没有收到信,她说;收到了,我们现在不谈这些事,好吗?她转过身,缓缓消失在夜幕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仿佛正被什么带走……

 

不能就这样让她溜走,我想。我决心去茹雪家时,庙场里的人已渐渐少了。当我走到那扇陌生而又熟悉的大门前时,我踌躇了,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进去了又该干什么呢?我一个人在月光下站着,有种薄薄的凄凉。

茹雪。我站在门外轻轻地叫她。里面的灯亮着,却没有应答。

不会没人吧!干什么去了呢?我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我又叫了几声。里面依然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站在门外等了好久好久,看着月亮在天空中缓缓移动。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门依然没有开。

我背着身子,一条腿曲着,脚蹬在院墙上。取出盒子中剩下的最后一支烟,低下头,刚要点上。                                                                    

突然,门开了,茹雪从门里走出来。她板着脸,轻轻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你要干什么呢?她问我。

我们可以进去说吗?我盯着她的眼睛。

你想进来了就进来,不进来就算了。她的嘴嘟着,眼神中掠过一丝忧伤。

我的脚跨进了那扇久违的院落。月光很好,静静地照耀着水泥地板,水泥地板呈现出青灰色的微光,使人感到一种刺骨的冷。

我进了她的小屋,站在她面前。她拿起一支笔,在一张洁白的纸上不停地划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茹雪,你不要再回避我了,好吗?你这样,我会很痛苦的。我恳求着。

你别说了,好吗?她悠悠的望着我,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月生说的对,你有你的事业,你的前途,怎么会因为我而放弃这些呢?况且,我爸妈他们已经将我许配给人家了,你知道,从小到大,月生也是很照顾我的,我不想伤他的心。以后,你还是别来找我了,免得招人闲话。

我的头嗡嗡的叫起来,我感觉它快要爆炸了。这么说,你就忍心伤害我了,是不是?我盯着她。

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想这样。可是既然答应了人家,怎么能反悔呢?这说出去,叫我以后还怎么活人呢?她使劲地摇着头。

我不管,什么事业、前途,别人的闲言碎语,我统统不管,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将她一把搂进怀里。我紧紧的抱着她,生怕一松开手,她就会像鸟儿一样飞去。

她竟嘤嘤的哭了,我轻轻拍她的肩。什么话也不说。

夜已经很深了。她家的门哐哐地响起来。我松开她,她显得很惊慌。谁啊?她边问边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门外传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家杨杨来过你们家吗?,是我父亲。接着,我听见开门的吱嘎声和茹雪的声音:没,没来啊!

那你知道你去什么地方了吗?

我,我不知道。

父亲走了,茹雪走进她的小屋。

是你爸爸。她说。

我听见了。我点点头。

茹雪坐在床边,我一只手撑着头靠在床边的小桌上,静静地望着她。

沉默了一阵。

你爸爸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我会向他说清楚的。

你怎么说呢?我都已经答应给人家了。即使你爸爸同意,他也很为难的。

又陷入了沉默。

我要睡了。她说。

你睡吧!我守着你。

她将一只绣着鲜艳的牡丹的白色底子的枕头竖着靠在床沿上,眼睛望着窗外。就这样地,一个夜晚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要去单位了。吃过早饭,来到渡船边,茹雪早早地便站在码头上了。她望着我,我也望着她。

过了船,就是“212”国道。车还没有来。

回去吧。我对她说。她站着没有动,从怀里掏出一双鞋垫——一双很美丽的鞋垫。边子用红、绿、蓝三色的线交织着绣成一颗颗美丽的星星,中间一朵开得正盛的勿忘我。我默默地接过,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我手里提着的包中。

车远远的来了,我伸了伸手,车停在我们身边。

几个人?车上传出一个声音。

一个。我提着包上了车。

车子发动了,我从车窗里探出头,远远地望着还站在路口的茹雪。在这个秋天的清晨,我们就这样地告别了。我静静的望着她,直到她那美丽的影子在晨曦中渐渐模糊,渐渐消失,最后化成一朵盛开在路边的白色的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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