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一年四季的第一个季节,总是令人喜爱不已。每当这时,万物复苏,天气回暖,细雨潺潺,微风拂面,让人不禁心情愉悦,忍不住陶醉其中。韩愈在春雨洗礼过后,就忍不住赞叹“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而白居易也在春游时,写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还有杜牧,在放眼春景时看到了“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这样的春意盎然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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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在春天里满怀喜悦的,就有在春天里忧愁多思的,比如说李煜的“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等词句。然而,今天我们要介绍的这首词,则是交杂了哀伤与喜悦,却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反而饱含哲理趣味,令人读完深思。这是苏轼被贬在外的时候,看到眼前的春光,联系到自己一生漂泊,多次遭贬,年纪渐长,不禁愁绪满怀,却仍然心胸旷达,作词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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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春景
宋-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春天即将结束的时候,花儿褪去了美丽的颜色,就要零落,此时的青杏还很小。燕子翻飞之时,澄澈的水流围绕着村落人家。树枝上的柳絮已经吹得越来越少,这又何妨,毕竟世界上到处都有香草。墙里有秋千,墙外有过道,墙里少女荡着秋千,笑声爽亮,墙外的那个行人,应该可以听到。笑声逐渐消失,慢慢地就听不到了,多情的行人为此懊恼,只因为那个无情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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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整首词,景、物、人、情相互交融,合为一体,让我们看到了苏轼眼里的暮春景色。大多数人面对花残人非之景,都会哀伤不已,幽怨难耐,但是苏轼却不拘一格,于哀怨伤情中透出豁达开朗之态。
本词的上阕,从晚春的景象开始描写。苏轼从自己目之所及的一株杏树写起,“花褪残红青杏小”——他看到了杏树上的花儿已经快要凋谢了,心里升起哀伤之情,然而,他又看到了树上结出了小小的青色的杏子,又生出了喜爱之情。“残红”是说花儿已经不多了,“褪”字用得极妙,仿佛将花儿逐渐凋零的过程展现在读者眼前,极富感染力,目光重新聚焦,却是初生的青杏,忧伤中又带了一分旷达。一忧一喜,相互交织,将词人的心情立体地展现出来。然后,苏轼将目光略微上移,再往远方眺望,就看到了“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如果说上一句的“花褪残红”和“青杏小”是静态的,那么这里的“飞”和“绕”就是动态的了。燕子在天空中上下翻飞,更加显得生机勃勃,充满活力,还有清澈的水流围绕着村舍的人家,在不断流淌,跟上一句动静结合,一副暮春乡景图跃然纸上,烟火气息浓郁,而且还为下阕的“墙里佳人”做了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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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一句是后人颇为称道的。跟第一句的结构十分相似,都是由忧转喜。前半句说的是树枝上的柳絮越吹越少,失落之情油然而生,后半句却说普天之下哪里没有芳草呢,豁达之意自然出现,令人瞬间开朗,佩服不已。苏轼不愧是豪放派的词人,即便是写这般伤春之景的婉约词,也有开阔的胸襟。这让我想到了他在《定风波》里写到的“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以及《浣溪沙》中的“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都给人积极向上的力量。最擅长使用“芳草”这个意象的,应该是著名爱国诗人屈原,他在《离骚》中就写过“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等句,用芳草来代指君子的美德。虽然“天涯何处无芳草”后来多用来说明不怕找不到伴侣,但是也许苏轼说的是,即便自己被贬,也依然可以践行君子的美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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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阕,“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墙里的佳人,看不到墙外的行人,但是墙外的行人,却可以听到佳人的笑语。这里叠用了四个“墙”字,读来节奏鲜明,朗朗上口。这里的“墙外行人”是否就是指的苏轼本人呢?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不得而知。然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墙外的行人,对墙里的佳人情愫暗生,虽然他没有见过墙里佳人一面,但是却听到了她清脆的笑声,早就在脑海里想象出了她娇俏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词人没有直接写女子的容貌身材衣着等,而只是写了她的笑声,让行人去猜测,让读者去忖度,意境充满了一种朦胧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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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墙外的行人还陶醉其中,但是不知不觉间,那欢笑声已经逐渐听不见了。也许是行人不得不继续赶路,只能将这份情愫深埋心底;也许是佳人荡秋千疲乏了,遂回屋休息。不论如何,女子的笑声是听不到了。但是,行人的内心依然充满的苦恼,而墙里的佳人却是无情的,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多情之人的存在啊。对此,多情的行人根本束手无策。听起来是不是好像在描写儿女情长,这只是表面上的而已,实则还是苏轼对自己身世的伤感之情,词人自己身怀社稷之志,却报国无门,正是那多情的行人,而他的抱负却不被朝廷重视,朝廷就是那无情之人,苏轼为此而烦恼。细细品读,此句还有劝慰行人不要烦恼的意味在里面,因为毕竟佳人无情嘛,实则是苏轼对自己的劝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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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写了暮春的人事物,词有尽而意无穷,文笔清新,理趣悠远。让人在面对失去时能够重新振作,不会沉沦堕落,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对于眼界开阔,格局高远的人来说,一时的得失,根本就不值得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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