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无味从香港归来，写了一篇帖子，纪念他和那位姑娘，我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年后，同无味在Q上谈及，无味说，你不知道么，阿诺死了，我在群里说过的。哦，我方知，是阿诺，死于癌症。
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伤心吗？难过吗？想哭吗？
不。不。不。
我一一发问，一一作答。是的，并没有伤心难过，只是有些愤懑，不明白为什么生命可以如此轻易的逝去。重温春晚视频，又想起阿诺，难道一生真的像小沈阳所说，眼睛一闭，不睁，就这样过去了？当然不。我很了解癌症是怎样一种病症，清楚它的出现、它的生长、它的原理以及它是如何一步一步蚕食人的健康——我的父亲就是死于这种病症。我当然也知道，生命的逝去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我知道，在临走之前，你还要接受如放疗、化疗等等非人的治疗手段。
怎么能说“轻易”呢？
然而你在弥留之际要无味许愿，代你去探望家驹。
感动吗？伤感吗？想哭吗？
不。不。不。
我并没有感动，只是有些嫉妒，你临走的时候，还会想到家驹。如果是我，我会想到妻子、孩子、家人、房子、财产……我会想到家驹吗？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无味兑现了诺言，代你去了将军澳，还采了一枝小松柏寄送给你。
永远年轻。这是无味在Q上给我的评价——我叹曰自己长了一张比年龄年长十岁的脸，无味叹曰你这种面相到了六十岁看起来还像三十，永远年轻啊。我是感叹，无味是赞叹。
永远年轻。这是香港宽频一则公益广告里给家驹的广告语。
永远年轻。这是Loly在无味写给阿诺帖子里的回帖。
但我们都知道，惟有逝者，才能永远年轻。
叶世荣《叶子红了》的封面由白渐红，内里收录有与杨臣刚合作的口水歌；黄贯中嗓音逐年苍哑下来，抱着吉他唱《无得比》；黄家强娶了日本女仔相妻教子身形日益肥硕被称为“肥仔强”；连96年Live&Basic上弹吉他的阿贤，再在Eason的Moving On Stage上见到，脸型也已由清瘦变成浑圆……
只有家驹，视频里的他还是笑得那么憨厚，眼睛还是那么清澈，脸上的坑坑包包还是那么依稀可见。
《兄弟》里，苗侨伟依然俊朗，但多了些老男人的沉着硬朗，却不见了完颜康的风流秀美；黄日华还是一脸刚正，只不过刚正的脸上堆了些许横肉；广东省政协委员汤镇业则一顶秃头闪亮登场，让人想起了范厨师的脑袋……
惟有黄蓉。
安徽卫视春节期间又重播八三版《射雕英雄传》，节日期间我每日大醉酩酊，但只要十点之前赶得回家，便要坐下来看。看到了很多人，黄日华、苗乔伟、杨盼盼、曾江、秦沛……甚至还有吴孟达和关礼杰。但是惟有黄蓉。
惟有黄蓉还是那么年轻、美丽、调皮、精怪。
这部剧我看过无数遍，大多是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它的意义，不局限于一部电视剧，而是同邓丽君一起，作为改革开放后内陆对港台文化引进的典型。但对于我来讲，这就是一部电视剧，一部永远不会忘记的电视剧。TVB的剧，有两部在我心里可以达到这个高度，除了它，还有万梓良、陈法蓉的《巨人》。
九十年代初我第一次看这部剧的时候，是在乡下大爷家。那时电视机在中国农村远未普及，每每到播出时间，总会有很多乡亲聚集在一起，坐在地上，挤在炕上，抽旱烟，磕瓜子……那是一个夏日，我的记忆停留在了许多夏日的午后。那是对我文化贫乏的童年一个极大的丰富。
因为这部剧，我做过许多傻事，包括苦练降龙十八掌，包括自制打狗棒，包括架上粗制滥造的破弓射家雀，包括打架时先摆一式亢龙有悔然后被人骑在身下胖揍……还包括，心心念念的想娶黄蓉为妻。因为黄蓉，让我忽视了其他女人，忽视了华筝，也忽视了穆念慈。成为郭靖，娶到黄蓉，难道不是很多男孩儿都曾经做过的，一个傻傻的梦吗？即使长大后他们发现自己的为人更似欧阳克或完颜康，但是那个梦，永远不会忘记。
一起不会忘记的，还有许多表情，甚至很多情节都已经模糊，但是却记得许多表情。高兴、生气、大笑、皱眉、还有鼓起腮撅着小嘴。后来我看过一部电视剧，剧名情节一概忘掉，只记得男女主角是刘松仁和米雪，刘松仁是律师，米雪是警察，米雪叫刘松仁沙皮狗，最后沙皮狗抱得警花归。记得的只有这些，其余统统忘掉，连同米雪的容貌一起忘掉，但是却记得她的牙齿，觉得和你很像，我从那时起就固执地认为，她和你很像。
我曾经想要娶一个黄蓉一样的妻子，最终我的妻子和黄蓉大相径庭，但这并不妨碍我极其地爱她。已近而立，经已懂得梦与现实的差别。况且，世间又哪里真的有黄蓉一样的女子呢？即使你，也未必吧。如果真是黄蓉，你若被人迫害，就该宰了害你的人；你若为情所困，就该杀了汤Sir身边那位红颜，或者至少要剪光她的头发。
然而你选择了了断自己。
在公元1985年，世界上有许多种可能，其中有两种：
一种是，你选择了离去。如此的话，在1985年，26岁的你是我的翁阿姨；在2005年，26岁的你是我的翁姐姐；在2015年，26岁的你是我的翁妹妹……假若我能活到六十岁，26岁的你则是一个老者中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因为你永远停留在26岁。永远年轻。
一种是，你选择了留下。如此的话，在1985年，26岁的你是我的翁阿姨；在2005年，46岁的你还是我的翁阿姨；在2015年，56岁的你，还是我的翁阿姨……我会看着翁阿姨渐渐老去，最后离去。
若是让我选的话，我宁愿选择后者。
如果你是盛开在我心头的一朵花，那么我不愿你骤然凋谢。
而是希望你能够，优雅地，慢慢地，慢慢地，枯萎，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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