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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坡上的火车

我已经忘记我是怎么忘记你的了。

  但是我清晰记得我是怎么想起你的。那天我一个人背着画板回到了久违的夕照坡,是为了完成我的毕业作品:一幅风景油画。离开夕照坡是那年春天,蓬勃的杜鹃花烧出漫山的团团烈火——和此刻一样。

  “我不要上山,我们会被烧着的。”

  你曾经这样说。离开时我七岁,你六岁,一切稚嫩得宛如努力生长的幼草。

  记忆被埋得如此之深,是谁埋葬了往昔的岁月,使我这些年未曾想起你和夕照坡的日子?

  我怎么能忘记你呢?!

  我不能忘记你。

  放下画具,在那块被老黄称为飞天石的大石头上坐下。飞天石,记得吗?从前的我们常常坐在这里等第一趟开进夕照坡的火车。老黄在大石头上为我们筑的围栏已经不见,身后隔着一条河的老黄的家,老黄的小黄,还有老黄自己,也都已消失。

  还好,回忆里,一切都会重现。

  回忆里,你的名字叫米芳,我们都叫你小米。

  老黄和爸爸,还有小米的爸爸是同一个铁路局的,老黄是局长,爸爸是副局长,小米爸爸也是。老黄走路一瘸一拐,爸爸说是在工地受的伤。为了完成京九铁路,两个素不相识的爸爸被调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来。妈妈为此还和爸爸吵了一架,她说这是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妈妈的话使我在夕照坡的第一个暑假过得很迷糊,常常望着天空的小鸟出神,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鸟不拉屎。当我问一瘸一拐的老黄,他哈哈大笑。他说你妈妈说错了。他把我的小手放进他粗糙的大手里,带我进入一片小树林,在灌木丛里专注的寻找,过了不久,将一片沾着鸟屎的树叶递至我跟前,鼻子下的胡子很有趣的抖动,“你瞧,这就是小鸟的厕所。”

  我问他,那这里的母鸡生蛋吗?

  生啊,怎么不生?

  那母鸡在哪里?

  哈哈……我就是母鸡,你爸爸也是,那些戴着红帽子的工人伯伯们都是母鸡,我们在这下金蛋,到了明年我们的金蛋就能孵出火车来。

  想到金蛋能孵出火车,我就很希望大家快下蛋。

  我告诉小米,我们爸爸都是母鸡。

  你爸爸才是母鸡,我爸爸是副局长!她很神气。

  这就是我们的初次交谈,都刚刚搬来,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在这里遇见。

  小米说她爸爸不是母鸡,是副局长,我爸爸就是副局长,所以我以为我爸爸就是她爸爸,我问她,妈妈什么时候把你生出来的?妈妈生了个小妹妹怎么不告诉我。

  我跑回家问妈妈什么时候生了个小妹妹,屋子里坐满了我不认识的客人,他们听了都哈哈大笑。
  妈妈叫我不要乱说话。

  我说,外面有个小妹妹叫小米,她的爸爸是副局长,爸爸就是副局长,我叫爸爸“爸爸”,她也叫爸爸“爸爸”,我叫妈妈“妈妈”,她为什么不叫妈妈“妈妈”。

  屋子里的客人们哈哈大笑,我急得满脸通红,有个叔叔把我拉过去,他说小米的爸爸是叔叔我,你以后把她当妹妹吧。

  我问他,你也叫副局长吗?

  他笑着,用力按一下我的头。

  妈妈把我赶回房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立刻跑回客厅对妈妈说,这里的小鸟会拉屎,这里的母鸡也会下蛋,老黄说爸爸和工人伯伯们都是母鸡,会下金蛋,金蛋会孵出火车的。

  一屋子的人再次发出笑声。

  妈妈夹着我,丢进房间,她走出去又转回来,说,以后不许把妈妈的话随便告诉别人。

  我听话,可是,小米,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忍不住把妈妈说过的话告诉你。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对你说,我妈妈叫我不要欺负你。

  你说,我才不怕你呢。

  你叫我把鼻子伸出来,我就伸到你面前,你捏起拳头毫不留情地对着我的鼻子就是一拳。

  此刻,我摸摸自己的鼻子,那一拳打得真好,保质期这么长,我现在还觉得鼻子酸酸的。我哭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子打哭了,我相信那也是我一生唯一的一次被女孩子打哭了。

  而你却装出大人的样子摸着我的头叫我别哭……

  这些小事可会在你的记忆里停留?

  眼前有火车飞驰而过,老黄没有骗我,这里的母鸡下的蛋能孵出火车来。

  而老黄自己的母鸡下的蛋却大多被我们吃了。

  老黄买了两只公鸡和两只母鸡,母的都叫黛玉,公的都叫宝玉,他一直是个光棍,只有小狗小黄是他的儿子,这只名字朴素的小狗是小米唯一的天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米只怕小黄。小黄的样子很容易记住,眼睛总是很不安地打量这个世界。老黄说它的眼神像诗人。我们都不知道诗人是什么样的人,老黄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知道嘛?写这个的就是诗人。

  其实老黄也是个诗人,只是那时候的我们不知道。

  夕照坡,这是我听过的最美丽的名字。

  早晨开工,爸爸和小米的爸爸妈妈就翻过夕照坡,到背后险峻的大山去勘测;而我妈妈是在城里教书的,可她似乎有忙不完的家务,很少和我们一起玩。我,小米,老黄,小黄,黛玉,宝玉,就是这里的主人,老黄的腿不好,只能看带回来的草图。

  老黄常常拿着放大镜看一些地图,我和小米很少到他的房间里,因为小米怕那只诗人小狗。她自己不敢去也不准我去,我们就到树林里,或者到老黄房前的那条小河去玩,爬树和摸鱼都是在小米的威逼利诱下学会的。

  每天我们玩累了就到飞天石坐着,小米常常说等火车开进这里后她要偷偷爬上去,然后到别的地方去。

  我问她你要到哪去,她说火车到哪里她就到哪里去。

  火车去哪里就跟着去哪里。

  小米,现在的你是不是在许多陌生的地方流浪?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这些话吗?

  想到这里,我从飞天石上站起来,无意间注意到旁边的一棵小树,它似乎和这块大石头一样高了,它什么时候长起来的?我看着小树的底部,突然想起你的鞋子曾从这里掉下去,那时我们趴在飞天石上,看着你那只漂亮的红鞋子向下,向下,你哭着叫我快想办法。

  最后帮你把鞋子捡回来的不是我,是你最怕的小黄,我们正手足无措时,小黄兴高采烈地叼着一样东西跑来,你光着右脚不断退后,却分明看见它放下的是你的鞋子,你本想破涕为笑,但看看小黄,又忍不住干哭了几声。对小黄你不知道应该讨厌还是喜欢,你仍然很怕它。

  我应该天天把小黄带在身边充当保镖,这样你就不敢欺负我了。

  丢鞋事件的第二天,老黄带了一个电钻来,在飞天石上钻了许多的洞,竖起一圈木桩充当围栏。我们坐在飞天石上,下巴搁在木桩上,看蝴蝶蜻蜓小鸟飞过。老黄的个子太大,他不能像我们一样把下巴放在栏杆上,他通常一手拿纸,一手拿笔,写他的诗,他把诗念给我们听,可是我们一句都听不懂,我真希望我能想起其中的一句,可是我怎么都没办法想起来。

  但有一次老黄把你的一句话写到他诗里去了,你记得吗?

  你说,我们像企鹅一样。

  企鹅最喜欢石头,它们住南极,用石头垒窝,南极的石头是很少的,像宝石一样珍贵。

  你的神气让我崇拜,老黄沉思半天,奋笔疾书,他告诉我们,他把你的话写进去了。老黄念给我们听,我已记不起,但那无疑是一首好诗。

  到了这里,我的回忆已经出现漏洞。我感到很愧惜。我不应该忘记的。

  暑假结束时,我跟妈妈回到城里上学,小米也撅着小嘴巴被送到她外婆家里。

  再次见面时是半年后的寒假,我们坐了很久的汽车绕了无数山弯才重回夕照坡。黛玉和宝玉长大了,小黄也成了大小伙子了。老黄的腿疾更严重了,妈妈说他快要退休了。

  老黄送来了一兜刚煮熟的鸡蛋迎接我回来。他把我的小手放进他粗糙的大手,一起去找小米。小米也长高了,令我有些许陌生,可是她像昨天刚离开我一样,走过来摸我的头,像大人一样,说你好。

  我也说你好,我说话时捂着鼻子。

  小米没打我的鼻子,她兴高采烈的接过老黄的鸡蛋,老黄笑着说,黛玉能下蛋了,以后它下蛋了都归你们。

  小米很高兴,她最喜欢吃鸡蛋了,我把口袋里的鸡蛋分给小米,她眯着眼睛笑得像朵花。

  她还是想这里的,不喜欢外婆家,外婆老是叫她去拜菩萨。

  我天天和妈妈在一起,很少想爸爸,我对自己感到费解,我一点都不想念他,我也未曾想念夕照坡,城里有很多玩伴,我们常常一起踢球,可是和妈妈上车来这里以后,我就把他们放在脑后了。

  我很健忘,现在也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多少牵挂。所以,小米,我在北京读书很少回家,不孤独的生活是什么滋味我不知道。也许该想念一些什么人,可想念谁呢?怎么想念呢?

  但现在,我突然想起你,想念你。

  我只能在记忆里寻找你。

  下雪了,我们开始筹备过年。大人没空搭理我们,我们就想办法自己玩。有一天,小米叫我去偷爸爸的打火机,她说屋里没意思,她要到外面去烤火。我提心吊胆的照办了,忐忑不安地跟在小米后面,那天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动作笨拙得像一只小熊。

  她手里攥着一叠纸和塑料袋。

  我们在一棵树前停下,回头可以看见两排小小的脚印延伸的好远。

  小米命令我先点塑料袋。但我的手被冻得通红,没能用打火机打出火来。

  她把打火机放进口袋里,把手伸进我的袖子里,她叫我也伸进她的袖子里,我们的手连在一起了,这很趣。她的胳膊像小鸟的身体一样烫乎乎的。再用打火机时,我就灵巧多了。

  塑料袋很快燃了起来,她很惊讶地说,你看,塑料袋感觉疼。燃烧的塑料袋在雪地上不断扭动单薄的身体,像垂死的人的最后抽搐。果然很疼。

  还是那叠纸,给了我们安心的温暖,我们烧得很开心。

  远处有人在喊小米的名字,是她爸爸来叫吃饭了,小米大声支使他不要把我们留下的脚印踩乱了,可是副局长叔叔好像没听见似的,径直走了过来,小米气得直跺脚。

  我叫了声“叔叔好”,副局长点点头。看了一眼还在烧的纸张,突然用脚把火踩灭了。他蹲下去把其中一张纸拿起来,非常生气地对我们大骂。小米爸爸问她打火机哪里来的,小米说是我的,他叫我以后少和小米在一起。半年不见,小米的爸爸变凶了。

  我和小米破天荒的两三天没在一起玩,直到除夕夜被各自家长带着去给老黄送糕点。老黄孤零零地在类下吃年夜饭,小黄正躺在他脚下,我和小米都问老黄黛玉和宝玉去了哪里,老黄笑着说它们睡觉去了。

  大人们很快开始谈天,他们只会谈一件事情,那就是铁路。

  我和小米到屋外去,夕照坡的夜很恬静,天上有星星无数,小米用很夸张的动作仰头看。她喃喃地说着什么,我没听见。我注意到小黄朝她走去,她却无知无觉,她在学鸟飞,挥动的手碰到了小黄,小黄很乖地站着,小米大概以为是碰到了我,就把手放在小黄身上,另一只手指着天空。她问道,你知道哪一只颗星是北极星嘛?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小米转头看见自己正摸着小黄,大声地惊叫。

  任我如何为小黄说好话,小米都不愿意像刚才那样安静地碰小黄了,我叫她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我再把我的手放在小黄的头上,小米闭着眼睛,歪着头,用没闭上那只眼睛看着我的手移到小黄的头上,我把手放在那里很久,小米终于敢把脸凑过来了,我让她看着小黄的眼睛,小黄也正看着她。我偷偷抽出手来。小米开始没感觉到,等她感觉到的时候,就再也不怕小黄了。

  聊天散了,老黄拿出来很多烟花来。我们在那条安静流淌的小河边把烟花点燃,盛开的烟花和星星连在同一片天空,有些掉下来,有些就不下来了,不下来的成了天空里的星星。

  老黄喝了许多白酒,好像醉了,他像个小孩子们一样,在恬静的夕照坡和我们一起大叫大笑。我们欢呼到半夜才回去。
  小米走的时候悄悄对我说,过几天雪化了我想学自行车。

  第二天是新年,我以为小米的家人会来向我们拜年,可是他们没来,第三天是大年初二,我以为我们家会去给小米家拜年,可是爸妈都没这个打算。

  我四天没看到小米。雪化了,我就跑去找小米,远远地我看见她正趴在窗户上看着我来的方向。她从楼上跑下去,见到我就说等我很多天了,我问她为什么不去找我,她说妈妈不让她去。我们把自行车找出来,向河边去,河边的那块空地很宽阔。

  小米现在有很多生鸡蛋,都是黛玉生的。老黄也送鸡蛋给我,但都让妈妈拿走了。小米说她妈妈总让她用开水冲着喝,她不喜欢,她想自己烤。她要跑得远远的,到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要学会骑车。

  我说你不一定要学啊,因为我会骑的,我载你去。

  小米说,你一个人骑得不够快。

  小米还说,都怪夕照坡上的火车还不来,如果火车开进来了就可以爬上火车到很远的地方去烤了。

  金蛋能孵出火车。除夕夜,老黄还说只要两个月车火车就可以开进来了。

  小米很倔,时常摔倒在路边,雪刚刚化完,她脸上沾着满松软的泥土,小米哭两声,我笑得直不起腰,歪歪扭扭的,她就这样一路骑回家。

  迎面走来了外出找女儿的小米妈妈,紧张之下,她又跌倒了,小米妈妈非常生气地把女儿从地上拉起来,非常卖力的打她的屁股,边打边问,还敢不敢跟这臭小子玩了?小米泣不成声,她的喊叫异常惨烈。

  我对小米妈妈说,不用你管!

  她放开女儿,大步朝我走来,伸出两个手指,拎起我的左脸颊,说,上次把我们家的劳模证书烧掉的也是你,小米和你在一起还不知道会干出多少坏事来,再让我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就到你家去算账。

  她用力把我往后一推,我一屁股坐在泥土里,哭了出来,脸像被火烧着了。

  回到家里,妈妈问我怎么了,我不说,因为我怕他们会用手指去捏小米的脸。

  爸爸妈妈一起追问了,后来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我被妈妈拖到小米家,两家许久的冷战,终于爆发了,我也就此明白,我和小米无意中烧掉了她爸爸的劳模证书,这是他晋升局长的砝码之一,而能和他竞争的,只有我爸爸。

  老黄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拿着几个鸡蛋,在两家母亲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进来了。一屋子的人看见他立刻静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把鸡蛋塞在小米的手中,走了。

  妈妈提着我灰溜溜地从小米家出来,身后的大门“砰”地关上了。

  我以为再也没机会和小米一起玩了,我常常带着小黄到飞天石并没有上看不远处的工人们忙碌,铁轨已经铺下好几段,我们等的火车快要来了。

  不知道过了向天,我偷偷到小米家不远处的地方,小米趴在窗户上,她看见我立刻用力挥手。一只纸飞机,从楼上飞下来,飞了一半就坠机了。我让小黄去把飞机叼过来,小米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明天你来早我,我们烤鸡蛋”。

  小米把“找”字写错了,我笑着朝她点头,她挥手示意要我离开。我以为她妈妈要追来了,拔腿狂跑。

  第二天我从爸爸抽屉里拿了打火机就去找小米。

  小米大摇大摆地下楼来,怀里抱着一个纸盒,里面有很多鸡蛋,她妈妈爸爸都出门了,我们上路,我载小米,按照她的意思,我先来,等我没力气再由她来骑。

  我们到的地方是一个没有树的山坡,那里有很多青草,有人在放牛,我们想要生火烤鸡蛋,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木材。绝望的小米快要哭出来了。

  有个放牛的小孩子教我们用牛粪生火,我和小米将信疑惑,竟然真的生起了火。我们要把鸡蛋往火里扔,那个放牛的小孩子说不能,然后他跑到山坡下面弄了一堆泥土,告诉我们烤鸡蛋要用泥土包住,直接在火里烧会裂掉的。

  等鸡蛋的香味终于飘了来时,放牛的小孩子跑掉了,他不好意思吃我们的鸡蛋,可是我和小米都喜欢他他帮了我们那么多忙却不吃我们的鸡蛋。他理了一个可爱的阿福头。

  小米命令我去把他追回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鸡蛋。那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香的鸡蛋,我把原来不喜欢吃的蛋黄也吃得干干净净,其实蛋黄也很好吃的。

  放牛的小孩子问我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说:“从夕照坡来的。”

  小孩摇着头,他说他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我们以为是因为我们走得太远了,却忘了只有我、小米、老黄把那个地方面叫做夕照坡。

  小米告诉他,过不久我们还会来这里的,她说,到时我们是乘火车来的。

  小孩过来和我们拉勾。

  我们骑出很远,那个小孩快成为一个小黑点的时候,小米说他还向我们挥手,我下了车,也朝他挥手。

  我们说好下次还会来这里的。

  可是还没来得及等到黛玉生出足够的蛋,我们就要离开了,铁路已经建好了,但是火车还迟迟不肯开进来。我没时间等了,妈妈急着离开。

  我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上,让小黄交给小米。

  我见到你的最后一现隔得那么远,你的脸贴在窗户上,看不清是不是哭了。

  我哭了,但我哭了一下就忍住了。

  我和爸妈要回城里了,上车的时候,我开始担心一件事情,就是在大山坡上放牛的小孩,他是不是一直在那里等着我们。

  那时候的我不担心小米,因为我给她留了我家的电话。我在电话号码下写的那句话我还清楚记得。

  我说,小米,等火车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烤鸡蛋,你要记得打电话给我哦。

  对不起,小米。

  我知道我们在不同的城市里,可是我不知道我应该加上区号的。

  你一定打了无数次电话给我吧,可是你只听见电话的另一头在说: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对不起,小米。

  我在这里想念你整整一天了,我从未这样认真地想念过一个人。

  小米,此时阳西下,这里变成了一个红色的世界,我想当年的老黄一定是在这样的时刻给这里取这个名字的。

  夕照坡。

  又一趟火车从这里路过。

  小米,你在哪里?

  我们一起到远方烤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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