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遁者短篇小说：傻子望月

导读：有段日子没有写短篇小说了，昨晚突然想写点什么。就写了这个《傻子望月》。部分情节，确实是真实故事。人生比小说有意思，请大家观赏。

傻子望月

“王献乐”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傻子的名字。王献乐的母亲很是漂亮，这是村里人经常说的事情。也不知道王献乐的父亲，是怎么把这个女人“勾引”到这个偏僻地方来的。

王献乐的父亲出去当过两年兵，回来就带着这个漂亮女人了。这个女人叫“热欢”，姓氏是什么大家都忘了，正如村里的老人骂道：“献乐，你连你妈姓什么都不知道，你活得是个什么人啊。”

每当这个时候，献乐总是仰个头，瞪大眼睛反驳道：“你才不知道，我知道也不给你说。我给你说做什么了？你有权知道了？”这一番反驳，总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还有人挑拨道：“人家都说你妈光屁股跟人跑了，你看见了没？”献乐总是摇头，一个劲地摇头。“没跑，人呢？连你也不要了，还没跑？”这时候，献乐就会红着脸离开，他不喜欢那些人的笑。

献乐头上有一道疤，好在献乐头发长，把疤痕盖得严严实实的，外人只能看见个小尾巴。这事怪献乐他自己，同村青年结婚，他每次都去，笑呵呵的去，被指着干这干那，然后就能有饭吃了。献乐去了婚礼上，葬礼上，那都是受欢迎的，他有个最大的能耐，是村里其他人没有的。

那就是无论白事还是红事，都会吸引来一大群乞丐。献乐很奇怪，这些乞丐是怎么得知这家结婚了，或者这家有人去世了的？就像神仙一样。有几次他还特别想问这些乞丐，你们能知道我母亲活着还是死了？但他从来没有问过，他还鄙视这些乞丐，很多都是有手有脚，可就是到处蹭吃蹭喝，还要钱要烟。献乐他自己都不怎么敢要，就是偶尔干活了，去拿点。

而当乞丐吃了喝了，还不走的时候，主家就会招呼献乐。“献乐，推出去！”献乐对此乐此不疲，他知道这些人谁最难搞，就会扑上去推谁。有好几次，都和乞丐扭打在了一起。然后主家出来，呵斥一番，乞丐就只能乖乖走了。也有乞丐对另一些乞丐说：“走，换一家。你跟傻子能较量下啥？他把你打了，你能咋？”

但献乐有个原则，那就是不打孩子，也不会推搡抱着孩子的乞丐。每当有抱着孩子的乞丐来，他都会去拿食物，大声说：“有乞丐孩子，孩子得吃。”有时候主厨就给他了，有时候也不给他。骂道：“客人还没有上菜了，你先来偷吃了。”有几次勺子直接打在他手上了，疼得他直叫唤。他拿了就跑，给了孩子吃得，他就跑了。这时候老奶奶们会阻拦道：“不敢这样，你们说献乐傻，你看他一点都不傻，还善良的很。”

再说说献乐的疤痕是怎么来的。那天正好是村里一个帅小伙结婚。他去干活，吃喜糖了。新娘子刚接回来，坐到了屋里。献乐去屋里端盘子，恰巧看见新娘揭盖头。这一看不要紧，献乐心动了，一眼定情。想都没想，就猛得扑上去抱着新娘亲吻，新娘的妆都花了。新娘的叫声，自然吸引了门外的人，人们一下子拥进去，就打献乐。可是献乐把新娘抱得紧紧的，很多人都拉不开。新郎的父亲操起剪刀，就猛砸献乐的头，献乐一下子就晕死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就到医院里了。他才不管呢，趁医生不注意就一瘸一拐地跑了。医生报警了，满大街的警车围追堵截献乐，又把献乐逮回去了，关了禁闭，要让他坐牢。

可是后来又放了，献乐实在是太傻了，尿屎都往裤子里拉，整个一个傻子加神经病。其实献乐是故意的，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要报复这些人。果然献乐又被放了，他又回到了村里。

后来坐在树底下，村里的老人问他：“献乐，你想女人了？”听他们聊天，献乐才知道了，那天进医院的不只有他，还有那个新娘。新娘不知道被谁误伤，敲了一啤酒瓶子，脑袋也破了。后来男女两家还大大出手了，两家人又有人住院了，这婚事也就这样散了。

不仅婚事散了，新娘受了惊吓，又被啤酒瓶敲了脑袋，听说一下子疯了，也傻了。那女孩要么沉默不言，要么突然大吼大叫，砸东西，打人。再后来，就听说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了。

献乐知道那个地方，他被强制送进去过。但由于献乐没有人管，也没有人给他交钱，加上他屎尿不自由，连精神病院也不要他。每次都是很快就被赶出来了。院长当着献乐的面，跟警察说：“我们这是精神病院，不是傻子院。他在这一天，把我们这的神经病人，都快带成傻子了！”警察又不能把献乐带回局里，就把他扔下就走了。

再说说献乐的父亲，当兵回来，意气风发，那也是一表人才。带回来个漂亮媳妇，还是宁夏的女人，顶漂亮，个子还高高的，身材苗条有型，当时在村里相当轰动。

可天不遂人愿，献乐的爷爷奶奶相继得病去世。具体得了什么病，到死也没有整明白。献乐父亲花光了积蓄，变得无精打采，学会了喝酒，还学会了赌博。这一下子更是掉进了地狱，热欢本来也是一个勤快的女人，可是她受不了丈夫的暴力。喝酒了就打她，就骂她：“扫把星，狐狸精。”

可能是献乐父亲长期喝酒的缘故，也可能是母亲心情不畅，甚至遭受了暴力，总之献乐出生之后，就有点不对劲。但村里人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就这样，在地狱中生活了两年的热欢。有一次去城里卖菜，她路过一面镜子，看到了她自己，她尖叫了一声。她把自己吓着了，镜子中的她，哪里还有半点美丽的样子，瘦弱不堪，脸蜡黄，头发打结，衣服脏的发油，还是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衣服。来到这，她就没有买过一件衣服。

就在那一瞬间，热欢没有了卖菜的念头。她靠着一个墙角，吃力的担着两筐菜，站了好一会。后来她把担子放下来，自己坐在墙角发愣。过了一会，竟然有人过来问她：“卖菜吗？怎么卖？”

热欢看着菜，犹豫了下说：“你看着给，都给你。”

那个人给了10元钱，两大筐菜都装走了。卖了菜，热欢还坐在那，开始哭，哭得很伤心，但她低着头，没人看到。整整哭了2个小时，有人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当初，她是私奔出来了，现在还能回去吗？依父亲的性格，会不会把我打死？热欢想了很多很多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做出了选择。

她回家就去了邻居家，抹黑借了50元钱，说要给献乐看病用。第二天早晨等献乐他爸下地去了。她就蒸馒头，蒸了满满的两大锅。她把献乐叫到跟前说：“叫妈妈。”献乐叫了两声：“妈妈。”

热欢抱着献乐就哭了，她说：“献乐，妈今天还要去卖菜，可能会回来的晚，你饿了就吃馒头啊。”

献乐说：“妈妈，我也想去。”

村里到城里，要走50里地呢，热欢怎么会舍得让献乐去呢。这个时候，被栓在炕上的妹妹哭了，她大概是饿了。热欢把孩子腰间的绳子解开，抱在怀里喂奶。然后自己吃馒头，也给献乐吃。

热欢挑着担子打算出门的时候，妹妹又哭了。而献乐在院里拿馒头喂蚂蚁，搁平时，热欢会打他。但今天没有，她走到献乐跟前蹲下道：“我们献乐最可爱了，也最聪明了，妈妈最爱你了。”

然后她红着眼睛，进屋她背起了献乐的妹妹，往筐子里放了些馒头，挑着担子就走了。就是那天，热欢走了再没有回来过。献乐思念母亲，总是拉着父亲要母亲，父亲总是推诿。喝醉酒的时候，一脚就踹开了献乐，有时候也给他几个巴掌。慢慢的，献乐就不敢再要妈妈了。再后来，献乐就傻了。他父亲也骂他：“傻子一个！”

可是父亲喝酒喝死的那天晚上，他抱着父亲的身体不断地叫：“爸，你醒醒啊，没有你我可咋办啊。”人群拉开了献乐，献乐一个坐着哭，后来嗓子都哭哑了，父亲还是死去了。他死的时候是晚上，咽气那一刻他指指天空，好像是在指月亮，也好像在指星星。

献乐那天晚上被抬回了家里，等人都走了之后，献乐就躺在院里看星星。一边看看星星，一边流泪，一边叫着“爸爸”，有时候也会本能的叫一声“妈妈”。那天晚上，他看星星发现了很多秘密，就是又的星星会动，一下子就跑了。后来在电视上，知道了那叫流星。流星就是没有家的孩子，到处跑，天天跑，一刻也不停。献乐从此就迷上了看星星看月亮。

为了看月亮，他还专门跑到脑畔上，在上面铺了些草，天气晴朗了就去看星星。看到激动处，他还要大喊：“天狗来了！”“孙悟空输了！”“花姑娘啊，我看见你了。”……邻居的孩子，总是说：“傻子又在望月。”

因此很多人跟献乐打招呼就是：“献乐，昨晚望月没有？鬼哭狼嚎啥呢？”

献乐都会说：“望了，望了。”

有一次同伴问：“你看见你妈走，为什么不跟着呢？”献乐说：“我又不知道她不回来了。”

同伴又问：“那你当时在干啥？”

献乐说：“我在喂蚂蚁。”

同伴骂道：“你果然是个傻子！不懂一点脸色人情。”

父亲的死，也不一定都是坏事。还有一定的教育意义，如村里的老人说：“这家里啊，还得有个女人啊。你看献乐他老子，没女人才多久，喝酒就喝死了。女人到多会也是男人的魂。再不要说，男人有多大能耐。就是可怜了献乐，小小的时候，毛个眼眼，大眼睛可是亲了。咋看现在的献乐，哎，命啊，苦命娃，苦砸了——”

灵遁者短篇小说《傻子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