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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恋我心中的家乡
 

那是三间普通的刷着黄色墙灰的平房,据说在四十年前那到处都是土坯房的时代这罕见的砖瓦房很是出风头,可是当时间渐渐洗去了它的光彩,周遭邻居都盖起了小洋楼时,这间“辉煌”一时的“宫殿”便与住在里面的两位老人一起越发显得“风烛残年”起来。

所幸,这所房子坐落的位置挺好,它在十分宁静的半条街上。所谓“半条街”,是与那挤的满满当当,路两侧都是房子的街相比,这条街只是路的一侧有几间房,另一侧是半高的围墙,围墙里面是早在很多年前就倒闭的工厂,静悄悄的。沿着围墙种着一排香椿树。每到香椿叶嫩嫩发芽的季节,奶奶和巧手的姨就会把它做成香喷喷的菜来喂我的谗虫。

这间房子里面住的是我的奶奶和守寡一生与奶奶相依为命的姨。严格说来我不应喊她奶奶,她是我妈妈的妈妈——我的外婆。只因我真正的奶奶嫌弃我是个女孩,从来不肯看我一眼抱我一下,我可怜的外婆便在我无人照顾无人看管,还只是个哭闹不停的小肉团的时候抱我回家,替忙于工作的爸爸妈妈担负起了抚养我的重任。懂事一点后,在我幼小的心灵中,那个与我最亲近的人当然应该喊“奶奶”,奶奶。她很高兴,从不纠正我应当喊什么,这一喊便喊过了我所有的人生。

我的名字是奶奶给起的,“瑾”,美玉的意思。听妈妈说只上过一年私橱的奶奶为了这个名字想了很久也查了很久。她希望我像美玉一样温润细腻,完美高贵。

记忆中,奶奶最爱做的事就是抱着我坐在门口晒太阳,一边拉着我的小手,拍着我的小脚一边唱她自编的儿歌“脚大江山稳,手大拉乾坤,屁股大坐草凳,人大不长心”然后她会用鼻尖轻蹭我的小脸,笑说“我的瑾瑾可不能不长心啊!要越大越懂事,越大越长心!”

可现实好象不太随人愿,小时侯我就是“霸主”,领着一群小孩在门前窜上窜下,吆五喝六。在家亦是没大没小。后来有了小跟班——小侄女之后,又开始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我们俩最喜欢玩“神侠”游戏,即一人一条床单当披风,左手一条枕巾做长鞭,右手一根拐棍做宝剑(奶奶有很多拐杖,都是儿女的孝敬,也顺便成了我们难得的武器)。我大喝一声“呆!我是日神侠!”小侄女再喝一声“我是月神侠!”报过“家门”之后我们就开始一阵乱打,不打到屋里狼籍的像遭了土匪洗劫决不停手。但常常是还没有打出胜负便被偶然进屋的奶奶惊恐的拉开,然后连忙检查我是否有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呵斥小侄女一通。这常使小侄女和哥哥嫂子很委屈,分明我比小侄女大,分明该受罚的是我,可奶奶却偏护我。致使后来哥哥嫂子很少来看奶奶了——他们对奶奶的偏心还耿耿于怀呢!

我的没头没脑和调皮顽劣很是让来看望我的爸爸妈妈头疼,也让疼爱我的姨束手无策。只有奶奶,微笑着注视着我,仿佛我的一举一动都像她极爱的阳光一样让她高兴和温暖。在此时大概也只有她仍觉得我还是美玉吧!常常,没来由的,在奶奶的目光中我竟不自觉的开始收敛自己。奶奶是宠爱我的,我到现在都还在纳闷,为何奶奶的宠爱没有把我惯坏成别的坏孩子一样,反而让我越来越懂事!

再大些,我离开了那半条小街,回到了父母身边。新的环境,新的朋友让我很快便忘记了那在老屋旁翘首等待我的身影。

很喜欢朱自清的《匆匆》,时间的匆匆啊,让人来不及叹息。初中,高中,大学,假期的探望于我来说渐渐成了例行公事。我一天天长大,每天都沉醉于生命带给我的快乐,成长带给我的惊喜中。我享受着青春,没有空,也没有心去注意到奶奶老了,一天天的,变的很老很老了,老的走不动路,下不了床了,老的连周遭的亲人都认不清了。姨说,奶奶谁都认不得,她把每个去探望她的人都喊成我的名字。可我呢?此时的我在哪里呢?

终于,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我尽情玩乐的那个下午,我接到奶奶去了的电话。若是按照恶俗的小说情节,此时接到噩耗的我应该是“感到青天霹雳,然后号啕大哭,伤心欲绝”。可是,很奇怪的,我没有哭,连伤心都感觉不到。

我知道爸爸妈妈不会骗我,可我就是不相信奶奶去了,或者说我的感情不能相信。始终觉得,在遥远的家乡,在香椿满街的那个地方,我的奶奶,我最爱的奶奶,在门口坐着等我。她一定还是那样,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微笑着向路过的熟人打招呼。她在等我回去,等我突然跳到她的身边,轻捂着她的双眼,用我那被普通话搅得体无完肤的乡音,问她“你猜我是谁?”

我不难过,我真的一点都不难过。虽然无数个午夜梦回我都哭泣的不能自己,但当太阳升起时我仍旧能感觉到奶奶的存在。她没死,我的奶奶住在我心中最最柔软的地方,那个地方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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