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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名作、佳作阅读与欣赏(42)

  
  小小说名作、佳作阅读与欣赏(42)目录:
  
本资料由牛马坡编辑整理,信息来源于各文学网站。
  因资料不全和版本差异难免有误,排列不分先后。陆续添加中。)
  

   (1)  《最后一课》 法国●都德
  (2)  《变色龙》  俄罗斯●契诃夫
  (3)  《我的叔叔于勒》 法国●莫泊桑
  (4)  《被骗》 俄罗斯●米哈依尔·扎多尔诺夫
  (5)  《玩笑》 法国●莫泊桑
  (6)  《假如赶快些》 詹姆斯道森
  (7)  《收据》 阿列克谢利特维诺夫
  (8)  《旅途女伴》 费尔南多萨比诺
  (9)  《我是瞎子》 美●坎… 
  (10) 《角落里的阳光》 威廉斯托 
  (11) 《一袋美元 》李 寒
  (12) 《我是瞎子》 美●坎…
  (13) 《瘸腿小狗》 马龙
  (14) 《神秘的乘客》 DG理查兹
  (15) 《人物》 罗马尼亚●扬·伯耶舒
  (16) 《蓝色的连衫裙》 苏霍姆林斯
  (17)
《父母心》日本●川端康成
   (18) 《钱包》 高振桥
  (19) 《别等到葬礼再相见》 古木
  (20) 《进化论》 贺尔曼梅森
  


■■1、《最后一课》法国●都德
  那天早晨上学,我去得很晚,心里很怕韩麦尔先生骂我,况且他说过要问我们分词,可是我连一个字也说不上来。我想就别上学了,到野外去玩玩吧。
  天气那么暖和,那么晴朗!
  画眉在树林边宛转地唱歌;锯木厂后边草地上,普鲁士兵正在操练。这些景象,比分词用法有趣多了;可是我还能管住自己,急忙向学校跑去。
  我走过镇公所的时候,看见许多人站在布告牌前边。最近两年来,我们的一切坏消息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败仗啦,征发啦,司令部的各种命令啦我也不停步,只在心里思量:“又出了什么事啦?”
  铁匠华希特带着他的徒弟也挤在那里看布告,他看见我在广场上跑过,就向我喊:“用不着那么快呀,孩子,你反正是来得及赶到学校的!”
  我想他在拿我开玩笑,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韩麦尔先生的小院子里。
  平常日子,学校开始上课的时候,总有一阵喧闹,就是在街上也能听到。开课桌啦,关课桌啦,大家怕吵捂着耳朵大声背书啦……还有老师拿着大铁戒尺在桌子上紧敲着,“静一点,静一点……”
  我本来打算趁那一阵喧闹偷偷地溜到我的座位上去;可是那一天,一切偏安安静静的,跟星期日的早晨一样。我从开着的窗子望进去,看见同学们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了;韩麦尔先生呢,踱来踱去,胳膊底下夹着那怕人的铁戒尺。我只好推开门,当着大家的面走进静悄悄的教室。你们可以想像,我那时脸多么红,心多么慌!
  可是一点儿也没有什么。韩麦尔先生见了我,很温和地说:“快坐好,小弗郎士,我们就要开始上课,不等你了。”
  我一纵身跨过板凳就坐下。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儿,我才注意到,我们的老师今天穿上了他那件挺漂亮的绿色礼服,打着皱边的领结,戴着那顶绣边的小黑丝帽。这套衣帽,他只在督学来视察或者发奖的日子才穿戴。而且整个教室有一种不平常的严肃的气氛。最使我吃惊的是,后边几排一向空着的板凳上坐着好些镇上的人,他们也跟我们一样肃静。其中有郝叟老头儿,戴着他那顶三角帽,有从前的镇长,从前的邮递员,还有些旁的人。个个看来都很忧愁。郝叟还带着一本书边破了的初级读本,他把书翻开,摊在膝头上,书上横放着他那副大眼镜。
  我看见这些情形,正在诧异,韩麦尔先生已经坐上椅子,像刚才对我说话那样,又柔和又严肃地对我们说:“我的孩子们,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上课了。柏林已经来了命令,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学校只许教德语了。新老师明天就到。今天是你们最后一堂法语课,我希望你们多多用心学习。”
  我听了这几句话,心里万分难过。啊,那些坏家伙,他们贴在镇公所布告牌上的,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的最后一堂法语课!
  我几乎还不会作文呢!我再也不能学法语了!难道这样就算了吗?我从前没好好学习,旷了课去找鸟窝,到萨尔河上去溜冰……想起这些,我多么懊悔!我这些课本,语法啦,历史啦,刚才我还觉得那么讨厌,带着又那么沉重,现在都好像是我的老朋友,舍不得跟它们分手了。还有韩麦尔先生也一样。他就要离开了,我再也不能看见他了!想起这些,我忘了他给我的惩罚,忘了我挨的戒尺。
  可怜的人!
  他穿上那套漂亮的礼服,原来是为了纪念这最后一课!现在我明白了,镇上那些老年人为什么来坐在教室里。这好像告诉我,他们也懊悔当初没常到学校里来。他们像是用这种方式来感谢我们老师四十年来忠诚的服务,来表示对就要失去的国土的敬意。
  我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见老师叫我的名字。轮到我背书了。天啊,如果我能把那条出名难学的分词用法从头到尾说出来,声音响亮,口齿清楚,又没有一点儿错误,那么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拿出来的。可是开头几个字我就弄糊涂了,我只好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心里挺难受,头也不敢抬起来。我听见韩麦尔先生对我说:
  “我也不责备你,小弗郎士,你自己一定够难受的了。这就是了。大家天天都这么想:‘算了吧,时间有的是,明天再学也不迟。’现在看看我们的结果吧。唉,总要把学习拖到明天,这正是阿尔萨斯人最大的不幸。现在那些家伙就有理由对我们说了:‘怎么?你们还自己说是法国人呢,你们连自己的语言都不会说,不会写!……’不过,可怜的小弗郎士,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我们大家都有许多地方应该责备自己呢。
  “你们的爹妈对你们的学习不够关心。他们为了多赚一点儿钱,宁可叫你们丢下书本到地里,到纱厂里去干活儿。我呢,我难道就没有应该责备自己的地方吗?我不是常常让你们丢下功课替我浇花吗?我去钓鱼的时候,不是干脆就放你们一天假吗?……”
  接着,韩麦尔先生从这一件事谈到那一件事,谈到法国语言上来了。他说,法国语言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最明白,最精确;又说,我们必须把它记在心里,永远别忘了它,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说到这里,他就翻开书讲语法。真奇怪,今天听讲,我全都懂。他讲的似乎挺容易,挺容易。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样细心听讲过,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耐心讲解过。这可怜的人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在他离开之前全教给我们,一下子塞进我们的脑子里去。
  语法课完了,我们又上习字课。那一天,韩麦尔先生发给我们新的字帖,帖上都是美丽的圆体字:“法兰西”“阿尔萨斯”“法兰西”“阿尔萨斯”。这些字帖挂在我们课桌的铁杆上,就好像许多面小国旗在教室里飘扬。个个都那么专心,教室里那么安静!只听见钢笔在纸上沙沙地响。有时候一些金甲虫飞进来,但是谁都不注意,连最小的孩子也不分心,他们正在专心画“杠子”,好像那也算是法国字。屋顶上鸽子咕咕咕咕地低声叫着,我心里想:“他们该不会强迫这些鸽子也用德国话唱歌吧!”
  我每次抬起头来,总看见韩麦尔先生坐在椅子里,一动也不动,瞪着眼看周围的东西,好像要把这小教室里的东西都装在眼睛里带走似的。只要想想:四十年来,他一直在这里,窗外是他的小院子,面前是他的学生;用了多年的课桌和椅子,擦光了,磨损了;院子里的胡桃树长高了;他亲手栽的紫藤,如今也绕着窗口一直爬到屋顶了。可怜的人啊,现在要他跟这一切分手,叫他怎么不伤心呢?何况又听见他的妹妹在楼上走来走去收拾行李!他们明天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他有足够的勇气把今天的功课坚持到底。习字课完了,他又教了一堂历史。接着又教初级班拼他们的ba,be,bi,bo,bu。在教室后排座位上,郝叟老头儿已经戴上眼镜,两手捧着他那本初级读本,跟他们一起拼这些字母。他感情激动,连声音都发抖了。听到他古怪的声音,我们又想笑,又难过。啊!这最后一课,我真永远忘不了!
  忽然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祈祷的钟声也响了。窗外又传来普鲁士兵的号声他们已经收操了。韩麦尔先生站起来,脸色惨白,我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大。
  “我的朋友们啊,”他说,“我——我——”
  但是他哽住了,他说不下去了。
  他转身朝着黑板,拿起一支粉笔,使出全身的力量,写了两个大字:
  “法兰西万岁!”
  然后他呆在那儿,头靠着墙壁,话也不说,只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放学了,你们走吧。”
  


■■2、《变色龙》俄罗斯●契诃夫
  巡官奥楚蔑夫洛①穿着新的军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小包,穿过市场的广场。他身后跟着一个火红头发的巡警,端着一个筛子,那上面盛满了没收来的醋栗。四下里一片寂静……广扬上一个人也没有……商店和饭馆的敞开的门口无精打采地面对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张开,就跟许多饥饿的嘴巴一样;在那些门口附近,就连一个乞丐也没有。
  “好哇,你咬人,该死的东西!”奥楚蔑夫洛忽然听见了喊叫声。
  “伙伴们,别放走它!这年月咬人可不行!逮住它!哎哟……哎哟!”传来了狗的尖叫声。奥楚蔑夫洛往那边一瞧,看见商人彼楚金的木柴场里跑出来一条狗,用三条腿一颠一颠地跑着,不住地回头瞧。它身后跟着追来一个人,穿着浆硬的花布衬衫和敞着怀的坎肩。他追它,身子往前一探,扑倒在地上,抓住了狗的后腿,于是又传来狗的尖叫声和人的呐喊声:“别放走它!”带着睡意的脸从商店里探出来,木柴场四周很快地聚了一群人,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仿佛出乱子了,长官!……”巡警说。奥楚蔑夫洛把身子微微向左一转,往人群那边走去。在木柴场门口,他看见前面已经提到的那个敞开了坎肩前襟的人举起右手,把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伸给那群人看。在他那半醉的脸上好像出现这样的神气:“我要揭你的皮,坏蛋!”就连手指头本身也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奥楚蔑夫洛说出这人是金银匠赫留金②。闹出这场乱子的罪犯坐在人群中央的地上,前腿劈开,浑身发抖——原来是一条白毛的小猎狗,脸尖尖的,背上有块黄斑。它那含泪的眼睛流露出悲苦和恐怖的神情。
  “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奥楚蔑夫洛挤进人群中去,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你究竟为什么举起那根手指头?……谁在嚷?”
  “长官,我好好地走我的路,没招谁没惹谁……”赫留金开口了,拿手罩在嘴上,咳嗽一下。
  “我正跟密特里。密特里奇谈木柴的事儿,忽然,这个贱畜生无缘无故把这个手指头咬了一口……您得原谅我,我是做工的人……我做的是细致的活儿。这得叫他们赔我一笔钱才成,因为也许我要有一个礼拜不能用这个手指头啦……长官,就连法律上也没有那么一条,说是人受了畜生的害就该忍着……要是人人都这么给畜生乱咬一阵,那在这世界上也没个活头儿了……”
  “嗯!……不错”奥楚蔑夫洛严厉地说,咳了一声,皱起眉头,“不错……这是谁家的狗?我绝不轻易放过这件事。我要拿点颜色出来给那些放出狗来到处跑的人看看!那些老爷既是不愿意遵守法令,现在也该管管他们了!等到他,那个混蛋,受了罚,拿出钱来,他才会知道放出这种狗来,放出种种的野畜生来,看有什么下场!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叶尔德林,”巡官对巡警说,“去调查一下,这是谁的狗,打个报告上来!这狗呢,把它弄死好了。马上去办,别拖!这多半是只疯狗……请问,这到底是谁家的狗?”
  “这好像是席加洛夫将军家的狗!”人群里有人说。
  “席加洛夫将军?哦……叶尔德林,替我把大衣脱下来,……真要命,天这么热!看样子多半要下雨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还不懂:它怎么咬着你的?”奥楚蔑夫洛对赫留金说,“难道它够得到你的手指头吗?它是那么小!你呢,说实在的,却长得这么魁梧!你那手指头一定是给小钉子弄破的,后来却异想天开,想得到一笔什么赔偿损失费了。你这种人啊……是出了名的!我可知道你们这些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长官,他本来是开玩笑,把烟卷戳到它脸上去:它呢——可不肯做傻瓜,就咬了他一口……他是个荒唐的家伙,长官!”“胡说,独眼鬼!你什么也没看见,那你为什么胡说?他老人家是明白人,看得出到底谁胡说,谁像当着上帝的面一样凭良心说话……要是我说了谎,那就让调解法官③审问我好了。他的法律上说得明白,……现在大家都平等啦。不瞒您说,……我的兄弟就在当宪兵。”
  “少说废话!”
  “不过,这不是将军家里的狗,”……巡警深思地说,“将军家里没有这样的狗。他家的狗,全是大猎狗……”
  “你拿得准吗?”
  “拿得准,长官……”
  “我自己也知道嘛。将军家里都是些名贵的纯种狗;这只狗呢,鬼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毛色既不好,模样也不中看……完全是个下贱胚子。谁会养这种狗?!这人的脑子上哪去啦?要是这样的狗在彼得堡或者莫斯科让人碰见,你们猜猜看,结果会怎么样?那儿的人可不来管什么法律不法律,一眨巴眼的功夫——就叫它断了气!你呢,赫留金,受了害,那我们绝不能不管……得惩戒他们一下!是时候了……”不过也说不定就是将军家的狗……“巡警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它的脸上又没写着……前几天我在他家院子里看见过这样的一只狗。“
  “没错儿,将军家的!”人群里有人说。
  “哦!……叶尔德林老弟,给我穿上大衣……好像起风了……挺冷……你把这只狗带到将军家里去,问问清楚。就说这只狗是我找着,派人送上的……告诉他们别再把狗放到街上来了……说不定这是只名贵的狗;要是每个猪猡都拿烟卷戳到它的鼻子上去,那它早就毁了。狗是娇贵的动物……你这混蛋,把手放下来!不用把自己的蠢手指头伸出来!怪你自己不好!……”
  “将军家的厨师来了,问他好了……喂,普洛诃尔!过来吧,老兄,上这儿来!瞧瞧这只狗……是你们家的吗?”
  “瞎猜!我们那儿从来没有这样的狗!”“那就用不着白费工夫去问了,”奥楚蔑夫洛说,“这是只野狗!用不着白费工夫说空话了……既然他说这是野狗,那它就是野狗……弄死它算了。”
  “这不是我们的狗,”普洛诃尔接着说,“这是将军哥哥的狗,他是前几天才到这儿来的。我们的将军不喜欢这种猎狗。他哥哥却喜欢……”
  “难道他哥哥来啦!是乌拉吉米尔。伊凡尼奇吗?”奥楚蔑夫洛问,整个脸上洋溢着感动的微笑,“哎呀,天!我还不知道呢!他是上这儿来住一阵就走的吗?”
  “是来住一阵的……”
  “哎呀,天!……他是惦记他的兄弟了……可我还不知道呢?这么一说,就是他老人家的狗?高兴得很……把它带走吧……这小狗还不坏……怪伶俐的……一口就咬破了这家伙的手指头!哈哈哈……得了,你干什么发抖呀?呜呜……呜呜……这坏蛋生气了……好一只小狗…”普洛诃尔喊一声那只狗的名字,就带着它从木柴场走了……那群人就对赫留金哈哈大笑。
  “我早晚要收拾你!”奥楚蔑夫洛向他恐吓说,裹紧大衣,接着穿过市场的广场,径自走了。注:①这个姓的意思是“疯癫的”。②这个姓的意思是“猪叫声”。③保安的法官,只管审理小案子。
  


■■3、《我的叔叔于勒》法国●莫泊桑
  我小时候,家在哈佛尔,并不是有钱的人家,也就是刚刚够生活罢了。我父亲做着事,很晚才从办公室回来,挣的钱不多。我有两个姐姐。
  我母亲对我们的拮据生活感到非常痛苦。那时家里样样都要节省,有人请吃饭是从来不敢答应的,以免回请;买日用品也是常常买减价的,买拍卖的底货;姐姐的长袍是自己做的,买15个铜子一米的花边,常常要在价钱上计较半天。 
  可是每星期日,我们都要衣冠整齐地到海边栈桥上去散步。那时候,只要一看见从远方回来的大海船进口来,父亲总要说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
  "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父亲的弟弟于勒叔叔,那时候是全家唯一的希望,在这以前则是全家的恐怖。
  据说他当初行为不正,糟蹋钱。在穷人家,这是最大的罪恶。在有钱的人家,一个人好玩乐无非算作糊涂荒唐,大家笑嘻嘻地称他一声"花花公子"。在生活困难的人家,一个人要是逼得父母动老本,那就是坏蛋,就是流氓,就是无赖了。于勒叔叔把自己应得的部分遗产吃得一干二净之后,还大大占用了我父亲应得的那一部分。
  人们按照当时的惯例,把他送上从哈佛尔到纽约的商船,打发他到美洲去。
  我这位于勒叔叔一到那里就做上了不知什么买卖,不久就写信来说,他赚了点钱,并且希望能够赔偿我父亲的损失。这封信使我们家里人深切感动。于勒,大家都认为分文不值的于勒,一下子成了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人。
  有一位船长又告诉我们,说于勒已经租了一所大店铺,做着一桩很大的买卖。
  两年后又接到第二封信,信上说:"亲爱的菲利普,我给你写这封信,免得你担心我的健康。我身体很好。买卖也好。明天我就动身到南美去作长期旅行。也许要好几年不给你写信。如果真不给你写信,你也不必担心。我发了财就会回哈佛尔的。我希望为期不远,那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快活地过日子了。"
  这封信成了我们家里的福音书,有机会就要拿出来念,见人就拿出来给他看。
  果然,10年之久,于勒叔叔没再来信。可是父亲的希望却与日俱增。母亲也常常说:"只要这个好心的于勒一回来,我们的境况就不同了。他可真算得一个有办法的人。"
  于是每星期日,一看见大轮船喷着黑烟从天边驶过来,父亲总是重复他那句永不变更的话:
  "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
  那时候大家简直好象马上就会看见他挥着手帕喊着:"喂!菲利普!"
  对于叔叔回国这桩十拿九稳的事,大家还拟定了上千种计划,甚至计划到要用这位叔叔的钱置一所别墅。我不敢肯定父亲对于这个计划是不是进行了商谈。
  我大姐那时28岁,二姐26岁。她们老找不着对象,这是全家都十分发愁的事。
  终于有一个看中二姐的人上门来了。他是公务员,没有什么钱,但是诚实可靠。我总认为这个青年之所以不再迟疑而下决心求婚,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们给他看了于勒叔叔的信。
  我们家赶忙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决定在举行婚礼之后全家到哲尔赛岛去游玩一次。哲尔赛岛是穷人们最理想的游玩的地方。这个小岛是属英国管的。路并不远,乘小轮船渡过海,便到了。因此,一个法国人只要航行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一个邻国,看看这个国家的民族,并且研究一下这个不列颠国旗覆盖着的岛上的风俗习惯。
  哲尔赛的旅行成了我们的心事,成了我们时时刻刻的渴望和梦想。后来我们终于动身了。我们上了轮船,离开栈桥,在一片平静的好似绿色大理石桌面的海上驶向远处。正如那些不常旅行的人们一样,我们感到快活而骄傲。
  父亲忽然看见两位先生在请两位打扮得漂亮的太太吃牡蛎。一个衣服褴褛的年老水手拿小刀一下撬开牡蛎,递给两位先生,再由他们递给两位太太。她们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海里。
  毫无疑义,父亲是被这种高贵的吃法打动了,走到我母亲和两个姐姐身边问:"你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牡蛎?"
  母亲有点迟疑不决,她怕花钱;但是两个姐姐赞成。母亲于是很不痛快地说:"我怕伤胃,你只给孩子们买几个好了,可别太多,吃多了要生病的。"然后转过身对着我,又说:"至于若瑟夫,他用不着吃这种东西,别把男孩子惯坏了。"
  我只好留在母亲身边,觉得这种不同的待遇十分不公道。我一直盯着父亲,看他郑重其事地带着两个女儿和女婿向那个衣服褴褛的年老水手走去。
  我父亲突然好象不安起来,他向旁边走了几步,瞪着眼看了看挤在卖牡蛎的身边的女儿女婿,就赶紧向我们走来,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两只眼也跟寻常不一样。他低声对我母亲说:"真奇怪!这个卖牡蛎的怎么这样像于勒?"
  母亲有点莫名其妙,就问:"哪个于勒?"
  父亲说:"就......就是我的弟弟呀。......如果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在美洲,有很好的地位,我真会以为就是他哩。"
  我母亲也怕起来了,吞吞吐吐地说:"你疯了!既然你知道不是他,为什么这样胡说八道?"
  可是父亲还是放不下心,他说:"克拉丽丝,你去看看吧!最好还是你去把事情弄个清楚,你亲眼去看看。"
  母亲站起来去找她两个女儿。我也端详了一下那个人。他又老又脏,满脸皱纹,眼光始终不离开他手里干的活儿。
  母亲回来了。我看出她在哆嗦。她很快地说:"我想就是他。去跟船长打听一下吧。可要多加小心,别叫这个小子又回来吃咱们!"
  父亲赶紧走去。我这次可跟着他走了,心里异常紧张。父亲客客气气地和船长搭上话,一面恭维,一面打听有关他职业上的事情,例如哲尔赛是否重要,有何出产,人口多少,风俗习惯怎样,土地性质怎样等等。后来谈到我们搭乘的这只"特快号",随即谈到全船的船员。最后我父亲终于说:"您船上有一个卖牡蛎船的船员。"最后我父亲终于说:"您船上有一个卖牡蛎的,那个人倒很有趣。您知道点儿这个家伙的底细吗?"
  船长本已不耐烦我父亲那番谈话,就冷冷地回答说:"他是个法国老流氓,去年我在美洲碰到他,就把他带回祖国。据说他在哈佛尔还有亲属,不过他不愿回到他们身边,因为他欠了他们的钱。他叫于勒......姓达尔芒司,--也不知还是达尔汪司,总之是跟这差不多的那么一个姓。听说他在那边阔绰过一个时期,可是您看他今天已经落到什么田地!"
  我父亲脸色早已煞白,两眼呆直,哑着嗓子说:"啊!啊!原来如此......如此......我早就看出来了!......谢谢您,船长。"
  他回到我母亲身旁,是那么神色张皇。母亲赶紧对他说:"你先坐下吧!别叫他们看出来。"
  他坐在长凳上,结结巴巴地说:"是他,真是他!"然后他就问:"咱们怎么办呢?"母亲马上回答道:"应该把孩子们领开。若瑟夫既然已经知道,就让他去把他们找回来。最要留心的是别叫咱们女婿起疑心。"
  父亲突然很狼狈,低声嘟哝着:"出大乱子了!"
  母亲突然很暴怒起来,说:"我就知道这个贼是不会有出息的,早晚会回来重新拖累我们的。现在把钱交给若瑟夫,叫他去把牡蛎钱付清。已经够倒楣的了,要是被那个讨饭的认出来,这船上可就热闹了。咱们到那头去,注意别叫那人挨近我们!"她说完就站起来,给了我一个5法郎的银币,就走开了。我问那个卖牡蛎的人:"应该付您多少钱,先生?"
  他答道:"2法郎50生丁。"
  我把5法郎的银币给了他,他找了钱。
  我看了看他的手,那是一只满是皱痕的水手的手。我又看了看他的脸,那是一张又老又穷苦的脸,满脸愁容,狼狈不堪。我心里默念道:"这是我的叔叔,父亲的弟弟,我的亲叔叔。"
  我给了他10个铜子的小费。他赶紧谢我:"上帝保佑您,我的年轻的先生!"
  等我把2法郎交给父亲,母亲诧异起来,就问:"吃了3个法郎?这是不可能的。"
  我说:"我给了他10个铜子的小费。" 我母亲吓了一跳,直望着我说:"你简直是疯了!拿10个铜子给这个人,给这个流氓!"她没再往下说,因为父亲指着女婿对她使了个眼色。
  后来大家都不再说话。在我们面前,天边远处仿佛有一片紫色的阴影从海里钻出来。那就是哲尔赛岛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改乘圣玛洛船,以免再遇见他。
  


■■4、《被骗》俄罗斯●米哈依尔·扎多尔诺夫
  没有一辆出租车肯停下来。我都快冻僵了。我甚至想,要是有车快点把我送回家的话,我愿意付两倍的车钱。突然,有一辆空车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似的停在了我面前。我扑了过去,还没等我说要双倍付钱呢,司机就从车里出来了。他打开车门后对我说:
  “请上车吧!您冻坏了吧?”
  “什么?”我没明白,身子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后闪了一下。
  “我说您快上车吧。”他微微一笑说,“我把取暖器打开,要是不管用的话,我再给您一条毯子,您把腿裹上。”
  我扫了一眼这辆车,顶灯、牌照都有,好像是出租车啊。
  “我是去切尔塔诺沃啊,那可挺远啊!”我犹犹豫豫地说。
  “切尔塔诺沃就切尔塔诺沃!远就远呗!”司机又温柔地一笑,“乘客要去哪儿,我们就去哪,走吧。”
  我忐忑不安地钻进了车里。
  “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抄近路吧。”司机说。
  “不用。”我一直保持着警惕性,“通常怎么走就怎么走吧。”
  “好,您别紧张,休息吧。”司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咱们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我的腿渐渐的暖和了起来。后视镜上方挂着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肖邦的乐曲,但我的心情一点也没轻松起来。“为什么他那么极力地劝我上他的车,现在还要走这条我不熟悉的路?”我把手提包紧紧地抱在胸前想,“我应该坐在后座上,那儿能安全点儿。我有老婆,还有一对双胞胎,大孩子也才上学!”
  司机首先打破了沉默:
  “您喜欢肖邦的哪首曲子?”
  “什么?”我正胡思乱想,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窘态,我赶紧补了一句,“我都喜欢,您呢?”
  “我喜欢那首《寂静的夜》。”司机回答。
  “他要把我怎么样啊?”我一听心里更害怕了,脑子迅速的转着,猜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想跟我多要点儿小费?还是要干别的?”
  这时,司机又给我讲起了肖邦在巴利阿里群岛的那段生活。有时讲到兴头上,他还说起了英语,过一会儿醒悟过来了,又改说俄语。
  “他怎么知道这些?”我心想,“一个开出租车的有那么多时间读这些东西吗?肯定没有!那谁有时间呢?在哪读的呢?难道是……”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在监狱!那儿有的是时间!就是说他是逃犯!所以他才这么热情,就是让人别怀疑他。他肯定是把真正的司机打晕、捆上、藏起来了,然后自己开车出来打劫了,抢够了钱就逃到国外去。听说,这种事经常发生。肯定是这么回事了!所以还学了英语。他在监狱里呆了肯定不止十年。咳!我认倒霉吧!钱都给他,只要他不杀我就行!”
  “到了!”我正想的入神时候,司机突然笑着告诉我。
  我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计价器。确实是我家门口到了,而计价器上的车费比往次少很多。“他是个惯犯!就要动手了!”我想到这儿,小心翼翼地把钱递了过去,想尽快从车里逃出去。可车门怎么也打不开!而这时街上正好一个人也没有,就我们俩……
  “别开车门。”司机温柔的说,“我还没……”
  “我身上没钱了!就剩下点儿香肠了!”我喊了一句,准备用手提包自卫。
  “我还没给您找钱呢。”司机打断了我的话,把钱递了过来。然后他下了车,绕到我这边,打开车门说:
  “谢谢您!您到家了。祝您晚安!如有不周之处,请您原谅!”
  我惊愕地呆立在人行道上。我被骗了!真的被骗了!可到底怎么被骗了呢?我不知道。
  我正发呆的时候,又有一个行人朝车跑了过来,急匆匆的问:
  “司机,到梅德韦多克去吗?”
  “您好!请上车吧!”司机走下车来,给他打开了车门。
  那个人为难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无助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钻进了汽车。车开动了。又有一个人“落网”了!但我的心情却随之轻松了起来。
  


■■5、《玩笑》法国●莫泊桑
  世界上有什么比开玩笑更有趣、更好玩?有什么事情比戏弄别人更有意思?啊!我的一生里,我开过玩笑。人们呢,也开过我的玩笑,很有趣的玩笑!对啦,我可开过令人受不了的玩笑。今天我想讲一个我经历过的玩笑。
  秋天的时候,我到朋友家里去打猎。当然喽,我的朋友是一些爱开玩笑的人。我不愿结交其他人。我到达的时候,他们像迎接王子那样接待我。这引起了我的怀疑。他们朝天打枪,他们拥抱我,好像等着从我身上得到极大的乐趣。我对自己说:“小心,他们在策划着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欢乐是高度的,过头了。我想:“瞧,这些人没有明显的理由却那么高兴,他们脑子里一定想好了开一个什么玩笑。肯定这个玩笑是针对我的,小心。”
  整个晚上人们在笑,但笑得夸张。我嗅到空气里有一个玩笑,正像豹子嗅到猎物一样。我既不放过一个字,也不放过一个语调、一个手势。在我看来一切都值得怀疑。时钟响了,是睡觉的时候了,他们把我送到卧室。他们大声冲我喊晚安。我进去,关上门,并且一直站着,一步也没有迈,手里拿着蜡烛。我听见走廊里有笑声和窃窃私语声。毫无疑问,他们在窥伺我。我用目光检查了墙壁、家具、天花板、地板。我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我听见门外有人走动,一定是有人来从钥匙孔朝里看。我忽然想起:“也许我的蜡烛会突然熄灭,使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于是,我把壁炉上所有的蜡烛都点着了。然后我再一次打量周围,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我迈着大步绕房间走了一圈——没有什么。我走近窗户,百叶窗还开着,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关上,然后放下窗帘,并在窗前放了一把椅子,这就不用害怕有任何东西来自外面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扶手椅是结实的,然而时间在向前走,我终于承认自己是可笑的。我决定睡觉,但这张床在我看来特别可疑。于是我采取了自认为是绝妙的预防措施。我轻轻地抓住床垫的边缘,然后慢慢地朝我的面前拉。床垫过来了,后面跟着床单和被子。我把所有的这些东西拽到房间的正中央,对着房门。在房间正中央,我重新铺了床,尽可能地把它铺好,远离这张可疑的床。然后,我把所有的烛火都吹灭,摸着黑回来,钻进被窝里。有一个小时我保持着清醒,一听到哪怕最小的声音也打哆嗦。
  一切似乎是平静的。我睡着了。我睡了很久,而且睡得很熟,但突然之间我惊醒了,因为一个沉甸甸的躯体落到了我的身上。与此同时,我的脸上、脖子上、胸前被浇上一种滚烫的液体,痛得我怪叫起来。落在我身上的那一大团东西一动也不动,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伸出双手,想辨明物体的性质。我摸到一张脸,一个鼻子。于是,我用尽全身力气,朝这张脸上打了一拳。但我立即挨了一记耳光,使我从湿漉漉的被窝里一跃而起,穿着睡衣跳到走廊里,因为我看见通向走廊的门开着。啊,真令人惊讶!天已经大亮了。人们闻声赶来,发现男仆人躺在我的床上,神情激动。原来,他在给我端早茶来的时候,碰到了我临时搭的床铺,摔倒在我的肚子上,把我的早点浇在我的脸上。
  我担心会发生一场笑话,而造成这场笑话的,恰恰正是关上百叶窗和到房间中央睡觉这些预防措施。那一天,人们笑够了!
  


■■6、《假如赶快些》 詹姆斯道森
  从前,有一个人和他的父亲一起耕作一小块地。一年几次,他们会把蔬菜装满那老旧的牛车,运到附近的城市卖。除姓氏相同,又在同一块田地上工作外,父子二人相似的地方并不多。老人家认为凡事不必着急,年轻人则个性急躁,野心勃勃。
  一天清晨,他们套上了牛车,载满一车货,开始了漫长的旅程。儿子心想他们若走快些,日夜兼程,第二天清早便可到达市场。于是他用棍子不停催赶牛车,要牲口快些。
  “放轻松点,儿子,”老人说,“这样你会活得久一些。”
  “可是我们若比别人先到市场,我们更有机会卖好价钱。”儿子反驳道。
  父亲不回答,只把帽子拉下来遮住双眼,在座位上睡着了。年轻人甚为不悦,愈发催促牛车走快些,固执地不愿放慢速度,他们走了四里路,来到一间小屋前面,父亲醒来,微笑着说:“这是你叔叔的家,我们进去打声招呼。”
  “可是我们已经慢了一小时。”着急的儿子说。
  “那么再慢几分钟也没关系,我弟弟跟我住得这么近,却很少有机会见面。”父亲慢慢地回答。
  儿子生气地等待着,直到两位老人慢慢地聊足了一小时,才再次起程,这次轮到老人驾驭牛车。走到一个岔路口,父亲把牛车赶到右边的路上。
  “左边的路近些。”儿子说。
  “我晓得,”老人回答,“但这边的路景色好多了。”
  “你不在乎时间?”年轻人不耐烦地说。
  “噢,我当然在乎,所以我喜欢看美丽的风景,尽情享受每一刻。”
  蜿蜒的道路穿过美丽的牧草地、野花,经过一条发出淙淙声的河流——这一切年轻人都没有看到,他心里翻腾不已,心不在焉,焦急之极,他甚至没注意到当天的日落有多美。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一个宽广、多彩的大花园,老人吸进芳香的气味,聆听小河的流水声,把牛车停下来,“我们在此过夜好了。”他叹一口气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作伴,”儿子生气地说,”你对日落、闻花香比赚钱更有兴趣!”
  “对了,这是你许久以来所说的最好听的话。”父亲微笑说。
  几分钟后,他开始打鼾——儿子则瞪着天上的星星,长夜漫漫,儿子好久都睡不着。天不亮,儿子便摇醒父亲,他们马上动身大约走了一里,遇到另一位农夫——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力图把牛从沟里拉上来。
  “我们去帮他一把。”老人低声说。
  “你想失去更多的时间?”儿子勃然大怒。
  “放轻松些,孩子,有一天你也可能掉进沟里。我们要帮助有所需要的人——不要忘记。”
  儿子生气地扭头看着一边。
  到另一辆牛车回到路上时,几乎已是早晨八点钟了,突然,天上闪出一道强光,接下来似乎是打雷的声音。群山后面的天空变成一片黑暗。
  “看来城里在下大雨。”老人说。
  “我们若是赶快些,现在大概已把货卖完了。”儿子大发牢骚。
  “放轻松些……这样你会活得更久,你会更能享受人生。”仁慈的老人劝告道。
  到了下午,他们才走到俯视城市的山上。站在那里,看了好长一段时间,二人不发言。终于,年轻人把手搭在老人肩膀上说:“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把牛车掉头,离开了那从前叫做广岛的地方。
  点评:
  原子弹在广岛爆炸这样一个历史事件,竟能浓缩到一篇微型小说中,全靠了设计有震撼力的结尾。
  其实,“欧·亨利式的结尾”在微型小说结构中的运用,只要不滥,都颇能产生效果。何况,像这样一篇大手笔的作品有很经典的“欧·亨利式的结尾”。
  起铺垫作用的那辆牛车,作者故意安排它吱吱呀呀地走了一日一夜,老父亲唠唠叨叨了一日一夜,年轻的儿子与读者都大厌其烦之时,原子弹爆炸了。惨烈的场面被推到背景上去,作者只想让急功近利野心勃勃的世俗之人明白一个哲理:“放轻松些……这样你会活得更久,你会更能享受人生。”
  假如赶快些!!父子俩就已葬身广岛火海。正是这天早上八时,原子弹在广岛爆炸了。(吴雁)
  


■■7、《收据》阿列克谢利特维诺夫
  深夜,在街心花园,苏哈罗夫的钱被人抢了。
  抢劫者黑着脸,用刀子硬硬地顶住苏哈罗夫的胸口。于是他的钱包以及其中的618.5卢布就进了那家伙的腰包。
  然而,抢劫者并未马上离开,而是从身上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坐到长椅上。
  “您贵姓?先生。”抢劫者问。
  “苏……苏……苏哈罗夫。”他有些纳闷,抢我钱还问这个干什么。
  “家庭住址?”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抢劫者在纸上写着什么。
  苏哈罗夫被吓晕了头,他都如实地回答了,“拿着吧!”抢劫者把纸条递给他。他颤抖着手,接过来,看见原来是一张很正规的收据,上面详细地写着支付人的姓名、家庭住址、付款金额,而且经手人一栏还填写了名字,不过字迹非常潦草。
  “走吧!”抢劫者把刀子放进口袋,拍了苏哈罗夫一下,转身要走。苏哈罗夫被这突然的一击好像惊醒过来,他猛转身,向抢劫者追去,伸手抓住那家伙的肩膀。抢劫者吃了一惊,忙掏出刀子,拉开架式。
  “对不起,先生。”苏哈罗夫赶紧收回手,后退两步说,“别怕,我不是……我是想,您能不能再给我……一张收据?”
  “干什么?”抢劫者缓了缓神,问道。
  “是这么回事,昨天厂里刚发的工资和奖金,我留了个心眼,把300卢布钱藏在了衣柜的相册下面,明天我妻子出差就要回来了,万一问钱哪去了……”
  “噢,是这么回事呀,我明白啦。”抢劫者舒了口气,收起刀子,走到路灯下,又给他开了一张收据。
  为了稳定一下情绪,苏哈罗夫望着抢劫者的背影远去后,又在街心花园里转了两圈,直到手脚冻得有些麻木时,才回到家里。
  进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到衣柜边,去翻相册。然而,令他吃惊的是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苏哈罗夫先生,真对不起,刚才忘了告诉您,我干这一行二十年了,还从来没给人白开过收据。
  × × ×
  2003年8月18日
  上面还是那个签名,当然字迹还是那么潦草。
  


■■8、《旅途女伴》 费尔南多萨比诺
  姑娘要到欧洲旅行,那里的一位朋友托她带……带去一只猴子!至于为什么要猴子,我百思不得其解,并且相信姑娘本人也未必清楚。不管怎样吧,鉴于是走海路,她遵嘱买了一只——就是那种类似美洲猿,长长的尾巴,不时搔搔肚皮,而且能怪模怪样地模仿人做各种动作的小猴子。姑娘把这小东西装进笼子里,提着去办理旅行手续。
  不消说,猴子无需持有护照,不过像健康证明和检疫黄皮书以及沿途各国领事馆的签证还是必不可少的。等这一切都张罗齐全之后,姑娘才到海运公司办理携带动物乘船的许可证。
  接待她的那位公司办事员并没有故意刁难,只是告诉她说,为猴子办理船票,在本公司船队还是破天荒头一桩。
  “小姐,请您先看看这个。”
  办事员递给她一张铅印的携带鸟类、猫和狗的收费标准。从表格上可以看出,鸟类收费最低,猫次之,狗最高。
  “带猴子乘船,我们是第一次遇到,所以还没有写进收费标准里。不过,请小姐放心,可以按狗收费。”
  “按狗收费?”姑娘立刻抗议道,“为什么不按猫?”
  “因为……因为要是硬要把猴子划归某一类的话,依我看它更接近于狗。”
  “为什么?”
  “因为猴子和狗……”
  “我看不出猴子和狗有什么相似之处。”
  办事员挠了挠头,笼子里的猴子也模仿着他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挠起头来。
  “可是,我觉得猴子也不太像猫。”
  “我并没有说猴子像猫。”姑娘紧接着说,“我只是不明白,您有什么理由按费用表上最高的那一项收款。依我说,它甚至可以算一只鸟!请看,它不是装在笼子里吗?”
  办事员忍不住笑起来:
  “您的意思是说,凡是装在笼子里的都是鸟?谁都知道,鸟有两条腿,而猴子却有四条!”
  “那么,您的意思是说,我就是一只鸟,因为我也有两条!”姑娘毫不示弱。
  “问题在于个头……”办事员犹豫不决。
  “个头?驼鸟和蜂鸟的差别太大了!”
  不少人凑过来看热闹。
  “依我之见,这只猴子完全可以按猫对待。”其中一位说,他的话博得猴子女主人感激的微笑,“猫会上树,猴子也会……”
  “猫叫起来‘喵——’,”办事员大为不满,“猴子是这样叫的吗?”
  “猫咪狗吠,猴子当然不同,那还用说?”
  “您说什么?会吠的都是狗?好,你们听着:汪!汪!汪!那么,现在我是狗了?”
  “我并没有说会吠的都是狗。”刚才那位不无恼火地回答说,“您说猴子更像猫,而我说,它既可以当猫,也可以当狗——其实都差不多。”
  “当鸟也一样!”猴子的女主人补充说。
  “不行!当鸟不行!”
  这时候,另一位等着买票的旅客插嘴说:
  “我可以提个建议吗?”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转向他。
  “以‘像’与否作为标准,你们永远别指望吵出个结果。鸟是鸟,猫是猫,狗是狗。”
  “猴子是猴子,那又怎么样?”
  “只要先生们在收费表上增加一项,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那么她要付比狗更高的船费。”
  “猴子是最像人的动物,比方说,这只猴子完全可以作为她的儿子乘船。”
  “作为我的儿子?”姑娘勃然大怒,“先生怎能说出这种话来?我还没有结婚呢……若说它像人,可能像您,像您的全家!”
  “请原谅,”旅客彬彬有礼地对姑娘说,“我丝毫没有骂小姐的意思,我是说,像猴子这样大小的孩子乘船无须付钱,可以免费携带。”最后,决定请示公司经理。经理满怀兴致地听完事情的原委,看了看猴子,看了看它的女主人,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斩钉截铁地说:
  “按猫收费!”
  问题遂告解决,但经理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应当说——不知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那不是只公猴,而是只母猴!”
  


■■9、《我是瞎子》美●坎…  
  帕森斯先生刚刚跨出旅馆大门,就有一个乞丐沿着大马路走过来。这是一个瞎眼乞丐,拄着一根瞎子常用的斑斑驳驳的旧拐棍,小心翼翼地敲打着路面,慢慢向前移动脚步。乞丐的脖子很粗,长着绒毛,衣领和口袋上满是油腻,一只大手握着拐棍的弯把,肩上搭着一条褡裢。看样子,他还卖点什么东西。
  空气里满含着春意,金色的阳光洒在柏油路面上,暖暖的。帕森斯先生一动不动地站在旅馆门前,听着瞎眼乞丐“嗒嗒嗒”走过来的声音,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对所有盲人的怜悯之情。帕森斯先生想,自己活着真是幸运。几年前,他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技工,现在,他获得了成功,备受尊敬,被人羡慕,这都是他在无人援助的情况下,独自冲破层层障碍,艰苦奋斗的结果。
  瞎眼乞丐刚从他面前“嗒嗒嗒”走过去,他就迈动步子。衣衫褴褛的乞丐立即转过身来。
  “等一等,先生,耽搁你一点时间。”
  帕森斯先生说:“已经迟了,我有约会。你想让我给你点东西吗?”
  “我不是乞丐,先生,我的确不是,我这儿有些小玩意儿。”
  他摸索着,把一个小物件塞进帕森斯先生的手掌——“挺精巧的打火机,只要一元。”
  帕森斯先生站在那儿,略略感到有些烦恼和尴尬。他是一个俊雅的男人,身着整洁的灰色衣服,头戴灰色宽边礼帽,手握一根棕榈木手杖。当然,兜售打火机的人永远不会看到这些……“我不抽烟。”他说。
  “等一等。我断定你认识许多抽烟的人,买一个作送人的小礼物吧!”乞丐谄媚地说,“先生,你不会拒绝帮助一个可怜人吧?”瞎眼乞丐紧紧抓住帕森斯先生的袖子。
  帕森斯先生叹了口气,伸手在内衣口袋里摸出两张五角票来,放进乞丐手中:“当然,我会帮你的。你说得对,我可以把这东西送人。或许电梯司机会——”他犹豫了一下,不想显得粗鄙好奇,即使是同一个瞎眼小贩在一起。“你是不是完全失明了?”
  乞丐把钱装进口袋,“十四年了,先生。”接着,又加了一句,带着一种神经质的自豪,“韦斯特伯里,先生,我过去也是其中一员。”  
  “韦斯特伯里,”帕森斯先生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噢,是的,那次化学爆炸……报纸多年都不提它了。当时它被认为是最大的一次灾难。”
  “你想知道我是怎样瞎的吗?”乞丐喊道,“喂,听听吧!”他的话语里含着痛苦,但又带着一种讲故事的人时常有的夸张味道。“当时,化学药品店里,我最后一个跑出去。楼房在不断爆炸,跑出去就有了活的希望。许多人都安全冲出门,跑远了。当我冲到门口,正在那些大铁桶之间爬动时,后面有人拉住我的腿,说,‘让我过去,你——’他也许是个疯子,谁知道!我试图从心里宽恕他,先生。但他比我强壮得多,他把我拉了回去,从我身上爬了过去!他把我踏进尘埃里,出去了。我躺在那儿,毒气把我包围了,还有火在燃烧,药品在……”他咽下一口唾液——颇为熟练地抽动了一下鼻子——满含着期望,默默无语地站着。他或许还会讲出下面的话来:“太不幸了,伙计,不幸极了,那么,我想——”
  “这就是那个故事,先生。”
  春风从他们身上拂过,温润,刺骨。
  “不完全是。”帕森斯先生说。 
  瞎眼的小贩发疯似地颤抖起来,“不完全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故事是真的,”帕森斯先生说,“除去信口雌黄的部分。”
  “信口雌黄的部分?”他粗野地哇哇叫着,“哎呀,先生——”
  “我也曾在化学药品店里呆过。”帕森斯先生说,“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是你把我拉回去并从我身上爬过去的,是你比我强壮,马克沃德特。”瞎子好长时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一个劲地狠狠咽着唾液。最后,他忍着气,说:“帕森斯,上苍有眼,上苍有眼!我还认为你——”接着,他再一次大声地叫道,“是的,可能,可能,但我却瞎了!我是瞎子,你一直站在这儿让我滔滔不绝地讲啊讲,你一直在嘲笑我!我真是瞎了眼啊!”
  街上的行人都扭过头来瞪着他。
  “你走开,我瞎了!你听见没有?我是——” 
  “算了吧,”帕森斯先生说,“别这样吵吵啦,马克沃德特……我也是个瞎子。”
  


■■10、《角落里的阳光》威廉斯托 
  那是1980年7月1日,是的,我永远记得。我一个人驱车前往莫里菲斯镇,那里有我的一家超市,每个季度的第一个月的一号,我都要去那里召开一次员工会议。到的时候约摸是上午九点,我把车停在超市广场上后就匆忙赶往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远远地看见有个人趴在我的车上,好像在使劲地涂画着什么。等我走近一看,却惊讶地发现是个黑黑的男孩正用一块灰色抹布帮我擦车。超市有全套的自动洗车装备,况且我的车早上刚刚冲洗过。这个小孩从哪儿冒出来的﹖出于好奇,我没有出声。汗水浸透了他灰白的牛仔裤,他使劲地翘起臀部,尽量不让身体接触车身,他穿一双破旧的布鞋,看得出是贫民窟的孩子。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啊”的一声转过来,手上的抹布应声落下。一张黝黑成熟的脸,惊恐不已地看着我。我笑着向他伸出手说:“嗨,你好我叫汤姆·特尔斯。”他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地伸出手:“您好,汤姆先生,我叫比尔·莱特。”看得出这是一个羞涩老实的男孩。我从口袋里抽出一百美元给他,可他慌忙摇头,低着头轻轻地说:“我在广场上等您4个小时,不是为了这个。”我越发诧异了,因为小家伙告诉我他喜欢我的车。小家伙挺有眼光的,竟然能在几百辆车中看中我的“保时捷”。“那么我带你去兜风怎么样﹖”我突然心血来潮。比尔边兴奋地往车里钻边问我:“真的吗,汤姆先生﹖”我想,有钱给予别人一点幸福真的很容易啊。发动引擎时比尔又说话了:“您能把我送到家吗﹖就3英里不到的路程。”这个狡猾的比尔,他是想在同伴和家人面前炫耀吧﹖
  15分钟后,我顺着比尔的指引把车停在了一栋破旧的楼房前。车刚刚停稳,他就跳下车,一边跑一边对我说:“请您务必等5分钟”我见他飞奔着跑向破旧的楼房。不一会儿比尔就出来了,背上背了一个小女孩,他的神态和步伐就像这辆豪华的轿车是他的一样骄傲神气。他背上的女孩的手臂和腿都可怕地萎缩了。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慌忙为他们打开车门。比尔把小女孩放在车座上后告诉我:“其实她是我的姐姐,今年17岁,患了小儿麻痹症。”然后我听见比尔对他姐姐说:“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起的那种车吗﹖瞧,就是这种。弟弟有钱了一定买给你。”比尔的姐姐发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声,我看见比尔双手叉腰,眼睛闪闪发光。原来他为我擦车,在太阳下等我4个小时又要我送他回家的理由,就是让他姐姐亲眼见识一下他将来要送给她的礼物的样子。比尔不问我车的价钱,也许他真不知道“保时捷”是富贵的象征,也许他自信将来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呢。是的,他那种因为可能给予别人而且因为能付出而满足的样子深深地感染了我
  后来我又鬼使神差地去了比尔的家,他的家比我想像的更为糟糕。姐弟俩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在一家工厂做清洁工。比尔除了照顾姐姐外,每天还要去镇上的老人院做5小时的护理工作,他刚刚16岁。
  离开的时候我再次把100美元放在比尔残疾的姐姐手上,可比尔还是硬塞还了我:“我们自己行。”我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他:这是一个会有出息的小伙子,我保证。我跟超市的人事经理打电话,告诉他明天将有个很棒的小伙子到理货部报到。这次比尔没有拒绝,我比他自己更清楚他能胜任这项工作,况且会给他带来比原来工作高3倍的报酬。有本书上这样说:“富有爱心和奉献精神的人,永远值得你和他交朋友。”
  等我3个月后再去莫里菲斯镇的超市时,差不多每个员工都向我提起比尔。理货部的威廉说他能吃苦耐劳活儿也干得漂亮;广告部的林达说比尔不时会有很奇妙的语言;服装部则称赞比尔理的货比任何人都整齐而有条理;甚至化妆部的人都说比尔永远有一张自信乐观的脸庞。
  我给比尔提了职加了薪,谁都知道这是他应该得的。比尔没有感激我,只是兴奋地告诉我他姐姐的手已经灵活了些,他说他一看见我的车就觉得离梦想近了一步。这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员工:贫穷却自信乐观,即使在最阴暗的角落走路,也能时时发现阳光的温暖和灿烂。
  他会成功的,是的,我深信。
  


■■11、《一袋美元》李 寒
  十三号。星期五。早晨。莫斯科精神病医院。
  “大夫,我可以进来吗?”一个稍微谢点顶,背有些驼的中年人走进心理科门诊部。
  “当然,请进。您觉得哪儿不舒服吗?”个子瘦高,戴着咖啡色眼镜的大夫不冷不热地问,但并未放下手中的报纸和笔。他正在玩填字谜的游戏。
  “不知道。我看人们都来找精神病大夫,所以我也来了。”
  “嗯,太好了。那你最好立刻承认自己是神经病。现在许多人都因为钱得了这种病。”他边填着字谜边说。
  “唤,上帝,这太可怕了。我正是为钱的事找您来的,大夫。”
  “哼,我猜对了吧。你再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大夫听到钱字,放下了笔。
  “大夫,我希望您帮帮我。我前两天拾了很大一笔钱……”
  “钱?一大笔?拾的?有多少?”大夫的脸凑近中年人,镜片后的目光一下子烁烁闪亮。
  “是的,一口袋。”
  “啊!一口袋?!您别激动,慢慢说。”
  “我没激动,大夫。请您轻点抓我的手好吗?”大夫松开手,扶了扶眼镜。
  “……那么一大口袋美元,都是一百元一张的。礼拜二早晨,我起来锻炼身体,刚一出小区门,就看见地上有一个袋子,那种装垃圾的黑色袋子,我以为是谁故意丢的或垃圾车掉下的垃圾,就拾起来,觉得沉甸甸的,打开来一看,嗬,里面只有钱,都是美元。”
  “噢,美元!一大袋子!?”
  “大夫,您……把我的扣子揪下来了。嗯,是美元,没错。没有证明,什么也没有。嗯,我就想……”
  “打住。我是心理学大夫,让我来猜一下。我想,这么多钱你打算自己留下来,对不对?”
  “您没猜对,大夫。我想,人家会找来的,我先等等看。可是,在家等了两天,也没有人找。”
  “等了两天?你大脑没受过碰撞吧?”
  “没有。”
  “比如,偶然……”
  “您是问,我撞没撞到什么东西上?”
  “没有,没撞过,也没让人敲打过。”
  “有意思!怎么会这样呢?那你每逢月圆的晚上,是不是有特别想上楼顶、大声喊叫的欲望?”
  “我从来没有过那种念头。那上面有什么吗?”
  “哦,什么也没有,我只是这样随便问问。也就是说,你等了两天,也没有人来要钱?”
  “是的,大夫。当时,我又想……”
  “打住。让我再来猜一下。这次你决定自己把这些钱留下了。”
  “不对,大夫。我想到警察局问一下,有没有人找过钱。去了一问,他们说,没有,已经好久没人上这里来交钱、找钱了。接着,我就想拿一张到银行,让他们检验一下,看这些钱是不是假的,要不怎么会没人找呢?”
  “太对了。你很聪明。好样的,你想得很对。那么多钱没人要,说不定是假的。对了,你再想一想,你从前没有从高处摔下来过吗?比如马上,房上……”
  “什么马上房上?”
  “随便什么样的。”
  “从来没有。”
  “那太好啦。请问,你们家族有癫痫病史吗?”
  “没有。”
  “你肯定吗,比如你的爷爷、奶奶……”
  “没有。”
  “癫痫,也就是羊角疯。没有吗?”
  “绝对没有。”
  “哦?这就奇怪了。那请你对我说实话,当你用湿手抓电线时有什么感觉?”
  “我?我从来没用手碰过电线。”
  “太遗憾了!那……到了银行后怎么样?”
  “他们说,美元是真的。其中有两个工作人员还追出来,问我有多少,愿不愿意和他们兑换,一美元比官方牌价贵50卢布。我说,钱不是我的,不换。他们骂了我句‘神经病’失望地回去了。我从银行出来,心想,算了,现在……”
  “打住!再让我最后猜一次,这下我肯定能猜对。”
  “嗯,好吧。您猜猜看。”
  “现在,我想,你终于决定自己留下这笔钱了。”
  “自己留下?可这些钱并不是我的呀?”
  “哎,疯子,那这些钱在哪儿?”
  “我想来想去,决定把这些钱给您带来……”
  “噢,是吗?谢谢,你这人可真不错,还惦记着我……”
  “可刚才我走在路上又一想,钱这东西给人们带来多少痛苦和不幸啊,我给您不就是害了您吗?我想,不如干脆扔了算啦。”
  “什么?扔了?你真是个十足的傻瓜、笨蛋、神经病!快说,扔到哪了?”
  “我站在‘十月革命50周年’大桥上,想把这些钱扔进河里去……嗳,大夫,您这是去哪里呀?哎,这么快就跑没影了。您还没听我说完呢,怎么就跑了呢?”男人站起身,要追出去,想想又坐下了。口中还在自言自语。
  “我还没说完呢……当我站在大桥上刚要扔,突然过来一个警察,拿着警棍就朝我头上打来,我一害怕,就醒了……哎,我最近经常做这种梦,不知是怎么了……大夫也没说我是什么病,就跑了,白费了半天劲排队挂上号。算了,我再等等别的大夫吧……”
  


■12、《我是瞎子》美●坎…  
  帕森斯先生刚刚跨出旅馆大门,就有一个乞丐沿着大马路走过来。这是一个瞎眼乞丐,拄着一根瞎子常用的斑斑驳驳的旧拐棍,小心翼翼地敲打着路面,慢慢向前移动脚步。乞丐的脖子很粗,长着绒毛,衣领和口袋上满是油腻,一只大手握着拐棍的弯把,肩上搭着一条褡裢。看样子,他还卖点什么东西。
  空气里满含着春意,金色的阳光洒在柏油路面上,暖暖的。帕森斯先生一动不动地站在旅馆门前,听着瞎眼乞丐“嗒嗒嗒”走过来的声音,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对所有盲人的怜悯之情。帕森斯先生想,自己活着真是幸运。几年前,他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技工,现在,他获得了成功,备受尊敬,被人羡慕,这都是他在无人援助的情况下,独自冲破层层障碍,艰苦奋斗的结果。
  瞎眼乞丐刚从他面前“嗒嗒嗒”走过去,他就迈动步子。衣衫褴褛的乞丐立即转过身来。
  “等一等,先生,耽搁你一点时间。”
  帕森斯先生说:“已经迟了,我有约会。你想让我给你点东西吗?”
  “我不是乞丐,先生,我的确不是,我这儿有些小玩意儿。”
  他摸索着,把一个小物件塞进帕森斯先生的手掌——“挺精巧的打火机,只要一元。”
  帕森斯先生站在那儿,略略感到有些烦恼和尴尬。他是一个俊雅的男人,身着整洁的灰色衣服,头戴灰色宽边礼帽,手握一根棕榈木手杖。当然,兜售打火机的人永远不会看到这些……“我不抽烟。”他说。
  “等一等。我断定你认识许多抽烟的人,买一个作送人的小礼物吧!”乞丐谄媚地说,“先生,你不会拒绝帮助一个可怜人吧?”瞎眼乞丐紧紧抓住帕森斯先生的袖子。
  帕森斯先生叹了口气,伸手在内衣口袋里摸出两张五角票来,放进乞丐手中:“当然,我会帮你的。你说得对,我可以把这东西送人。或许电梯司机会——”他犹豫了一下,不想显得粗鄙好奇,即使是同一个瞎眼小贩在一起。“你是不是完全失明了?”
  乞丐把钱装进口袋,“十四年了,先生。”接着,又加了一句,带着一种神经质的自豪,“韦斯特伯里,先生,我过去也是其中一员。”  
  “韦斯特伯里,”帕森斯先生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噢,是的,那次化学爆炸……报纸多年都不提它了。当时它被认为是最大的一次灾难。”
  “你想知道我是怎样瞎的吗?”乞丐喊道,“喂,听听吧!”他的话语里含着痛苦,但又带着一种讲故事的人时常有的夸张味道。“当时,化学药品店里,我最后一个跑出去。楼房在不断爆炸,跑出去就有了活的希望。许多人都安全冲出门,跑远了。当我冲到门口,正在那些大铁桶之间爬动时,后面有人拉住我的腿,说,‘让我过去,你——’他也许是个疯子,谁知道!我试图从心里宽恕他,先生。但他比我强壮得多,他把我拉了回去,从我身上爬了过去!他把我踏进尘埃里,出去了。我躺在那儿,毒气把我包围了,还有火在燃烧,药品在……”他咽下一口唾液——颇为熟练地抽动了一下鼻子——满含着期望,默默无语地站着。他或许还会讲出下面的话来:“太不幸了,伙计,不幸极了,那么,我想——”
  “这就是那个故事,先生。”
  春风从他们身上拂过,温润,刺骨。
  “不完全是。”帕森斯先生说。 
  瞎眼的小贩发疯似地颤抖起来,“不完全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故事是真的,”帕森斯先生说,“除去信口雌黄的部分。”
  “信口雌黄的部分?”他粗野地哇哇叫着,“哎呀,先生——”
  “我也曾在化学药品店里呆过。”帕森斯先生说,“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是你把我拉回去并从我身上爬过去的,是你比我强壮,马克沃德特。”瞎子好长时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一个劲地狠狠咽着唾液。最后,他忍着气,说:“帕森斯,上苍有眼,上苍有眼!我还认为你——”接着,他再一次大声地叫道,“是的,可能,可能,但我却瞎了!我是瞎子,你一直站在这儿让我滔滔不绝地讲啊讲,你一直在嘲笑我!我真是瞎了眼啊!”
  街上的行人都扭过头来瞪着他。
  “你走开,我瞎了!你听见没有?我是——” 
  “算了吧,”帕森斯先生说,“别这样吵吵啦,马克沃德特……我也是个瞎子。”
  


■■13、《瘸腿小狗》 马龙
  一家杂货店在店外贴出一张告示,上写:出售小狗。这样的告示对孩子总是很有吸引力。
  很快,一个小男孩出现在告示前,问:“你的小狗一只多少钱?”
  “任何地方都是500到800卢比。”店主回答道。
  男孩将手伸进他的衣兜掏出一些零钱。“我有10卢比,我能看看小狗吗?”
  店主笑了笑,吹了一声口哨,从走廊的狗窝里很快跑出一只母狗,紧随其后是5只可爱的小狗崽,其中1只小狗远远落后于其他4只。男孩一下就注意上了那只落后的瘸腿小狗。他问:“那只小狗怎么了?”
  店主解释道:“这只小狗出生时,兽医说它膝关节严重先天不足,就是说,它是瘸腿小狗。”
  男孩非常激动,说:“这正是我想要买的小狗!”
  店主回答说:“不,你不要买那只小狗。你如果确实想要,我免费送给你。”
  男孩听了很不高兴。他直视着店主的眼睛,说:“我不想让你白送我,它和其它狗一样值钱,我按全价给你。但我现在只能给你10卢比,剩下的我每月付你5卢比,直到付清。”
  店主坚持不让男孩买那只小狗。“你真的不要买这只小狗,孩子。它永远不会像其它小狗那样跑和跳。”
  男孩弯下腰,挽起左边的裤腿,露出一条金属假肢支撑的扭曲的残腿。他抬头看着店主说:“我自己也跑不好,这只小狗需要有人理解。”
  店主抿着嘴唇,眼圈红了,说:“孩子,我祈祷其它几只小狗都能有你这样的主人。”
  点评:
  在生活中,你有什么缺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毫无条件地欣赏你、接受你并爱你。(冬虫)
  


■■14、《神秘的乘客》DG理查兹
  很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个小伙子时,我每天上下班都是坐火车。由于没有家室,我每天总是工作到很晚,常深夜乘车回家。
  一天深夜,我乘火车回家。在同车厢的人中,有一位小个子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我一看到她上车,就蓦地想,她一定是那种很健谈的人,也就是一路上没完没了与你说个不停的那种人。“千万别坐在我身边!千万别!”我心想。她的确没有坐到我身边,她坐在了我的对面。
  火车每站都停,但每次都是下车的人多,上车的人少。小个子老太太环顾周围,看着人们上上下下,然后朝我笑笑。就这样,一直到车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此时,她笑声更大了。要说她的举止让我感到紧张,有些言过其实,但确实让我感到不可理解。
  “很高兴,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她神秘地说,“因为我还有一些事必须要做。”就在这个时候,她身体前倾,将手伸进她那个大大的购物袋。她从袋子里拿出一把大号螺丝刀。当她拿着螺丝刀对着我的时候,我注意到螺丝刀头部被磨得很平。我以为她要对我做什么,吓得够呛。
  “对不起,年轻人,可我不得不这么做。这些孩子让人怕!他们总是拧松这些螺丝!”说完,她就突然转过身子,开始拧紧挨着我们的那扇车门上的螺丝。把门上所有的螺丝都拧紧之后,她把螺丝刀又放回到大袋子里,满意地坐到座位上。她没再说一句话,下一站就下车了。
  此刻,我的脸色一定看上去非常苍白,因为我在皮卡迪利大街下车时,发现列车长注意到我:“你还好吗,朋友?”“不好,简直糟糕透了!”我回答道,并且告诉他我在车上所遇到的一切。他听了一点也不感到吃惊。“噢,她呀!是的,我们知道她的一切!”他笑着说,“她不伤害人。”然后,他就给我讲了她的故事:3年前,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因公去了国外,留下孙子让她照看。可悲的是,孙子在乘坐这趟火车去上学时,因为车门上的一个螺丝松动,靠近门边站着的孩子,从车上掉下来摔死了。尽管事故与老太太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她感到自责,因为孩子是由她看管的。打那以后,她就总是在火车上拧紧车门上的螺丝,希望赎回“过错”。
  “真太不幸了!”听他讲完这些,我感慨道,“可你们就不能阻止她吗?”“我们试过,”列车长苦笑着说,“可谁也阻止不了她,她照例不时上车检查每节车厢门上的螺丝是否松动,不是紧紧这个,就是紧紧那个,直到确信每个螺丝都安全牢靠。时间长了,我们都把她当成了我们中的一员。”我不禁开始由衷敬佩这位“神秘乘客”了。
  


■■15、《人物》罗马尼亚●扬·伯耶舒
  有许多好奇的读者曾问我,我作品中的那些人物是怎么挖掘出来的,我从哪里搜集到了素材,获得了灵感,然后又编成故事的。我的回答简单而又干脆:来源于生活。是的,生活是我素材的永久性的、慷慨的提供者。我只要去大街走上几小时,衣袋中就会装入一个新的题材,就象去了一趟食品店或烟草店,多多少少总是有些收获的。这篇文章的人物马上就要出现了。前几天,当我带着自己的小狗散步时,我在伊科阿纳公园中碰到了这个人物。我的小狗名叫乔尼,是只鬈毛狗。它很讨人爱(无论如何,比我这样一个腼腆的人要易于近人,要招人爱得多),正因为如此,在我们占据的那张长椅上,很快就坐上了一位肤色略黑、服饰考究的中年妇女。她先是逗我的小狗,尔后又同我聊了起来。我们闲谈中涉及到的问题,总的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例如什么气候啦、土豆生长情况啦、足球比赛啦、动物啦。她的用意在于突然地向我提出一个令人忐忑不安的问题:我是否幸福?
  “很难说清,”我红着脸说,就象个害羞的少年,“我认为首先应该讨论一一 ”“那还用说,”她答道,“既然您对幸福有自己的见解,我十分想听一听。”“不行,”我回答说,“我并没有准备谈这个问题。另外,我甚至连幸福的基本含义都弄不清,对此我还在继续思考。
  一下子我对此人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我很愿意同她聊下去,尽管我的小狗冻得直打寒颤。在这儿我是否能为我的故事或小说找到个人物?我心里暗自盘算,让我来试试。
  “您是否幸福呢?”我以她刚才问我的问题反问她,当然是想激激她。“我说的幸福不仅仅是指具体的现实状况,还指精神上的。”
  “先生,”她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不用再问。我非常感谢您提出的问题。每天傍晚我都到这个公园里来,我并不只是需要呼吸新鲜空气,因为新鲜空气打开窗户就能呼吸到。我到公园里来是因为我迫切需要同人们接触,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很少有人,男的或女的,有兴趣问我是否幸福。我想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吧,我可以坦率地告诉您,我不幸福。在我的儿童时代我曾有过幸福,那时父母视我为掌上明珠,我脸颊上印满了他们成百上千个吻,他们说我
  就是他们生活中的幸福。可随即我就发现,他们爱我只是因为我是个健康的人。当他们见我病了,就不再爱我了。”
  “什么病?”我怯怯地问。
  “噢,是种很怪的病,几乎没人晓得这种病,我也不愿谈起它,尽管现在我已经痊愈了。不过,我还是满足您的好奇心。我得的这种病的表现就是不懂得什么叫隐喻,也就是说不能按隐喻的真正意思去做。我只会照隐喻的表面意思去做。给您解释一下。”
  “请您说下去。”我为此惊奇地怔住了。
  “比如,妈妈对我说,‘你去套套你哥哥的话,看看他这头小驴都干了什么她就试着去查找叔叔的心,结果在家里搅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更不要提一天人家叫我去缠住某人,好把那人搞得心烦意乱了。最后,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病给父母找了许多麻烦。于是他们就开始虐待我,骂我,惩罚我。为此,我小时候就从家里逃了出来,在外边流浪很多年。我是那样的孤独,没有哪个人能理解我。
  直到有一天晚上,也是象今天一样,在一个公园里,我遇到了一位男子,他耐心地听我讲述自己的遭遇,并提出让我同他结婚,同时告诉我,他是位治这种病的专家,他还保证治好我的病。”
  “他把您的病治好了?”
  “是呀,治好了。怎么治的呢?他不许我再用转义的词语,任何时候我都必须用词语的本来意思。现在我可以问您,那样还算什么生活?你怎么可能同你的丈夫在一周内不用一个转义或引伸的词语呢?不使用隐喻词语,就不存在使某件东西、某件事、某种思想、某……变个形式的可能。所以,我们应该离婚。有一天晚上……”
  她的自述颇带有书面语言的特点。正当我对这个人的兴趣正浓,急切盼望听到下文时,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位警察,他很客气地对这个女人说:“您跟我来一下。”
  我竭力抗议,但得到的只是严厉的劝告:“您不要多管闲事!”
  没办法,我只好夹起小狗回家了。我向妻子十分愤慨地讲述了我的遭遇。
  “你知道吗?”我象野兽似的吼叫,“那个警察掠夺了我的人物!正当她要给我谈些最能征服人心的问题时,却被那混帐警察给掠走了。我要控告他!”
  电话铃响了。我妻子接了电话。她听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然后用这样一句不能令人相信的话扑灭了我的激情:“傻瓜,快去警察局取你的钱包!”
  


■■16、《蓝色的连衫裙》苏霍姆林斯
  1909年的春天来到了俄亥俄州的克利夫兰城,可是,她没能给盖特街带来新面貌。临近的那些漂亮街道上的住户们都已忙开了:拾掇闲了一冬的小园子;粉刷、油漆房屋;为夏天准备好剪草机……盖特街却仍是老样子:又脏又乱。
  盖特街是条短街,但走过这条街的人都嫌它太长了。当然,住在这儿的人都没多少钱,穷人的要求是不多的。
  他们有时能找到点儿活干,有叫为找工作而奔波。他们的屋子多年没有油漆粉刷了,院子里连自来水也没有,盖特街的住户只好到街角的水栓那儿去提水。街上的景象当然好不了——没有人行道,没有路灯,街道一头上的铁路线给这儿增添了更多的嘈杂声和尘土。
  春天来了,别的街上去学校读书的小姑娘们都穿上了漂亮的新衣裳。但是,这个盖特街来的小姑娘还是穿着那件她已穿了一冬的脏罩衫,也许,她只有这一身衣服﹖
  她的老师深深地叹了口气:多好的小姑娘呵!她学习起来可真用功,她懂礼貌,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可惜,她的脸从来也不洗,还有一头蓬乱的头发。
  一天,老师对这个小姑娘说:“明天你来上学以前,请你为我洗洗你自己的脸,好吗﹖”老师看得出,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第二天,漂亮的小姑娘洗干净了脸,还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放学时,老师又对她说:“好孩子,让妈妈帮你洗洗衣服吧。”
  可是,小姑娘还是每天穿着那身脏衣服来上学。“她的妈妈可能不喜欢她﹖”
  老师想。于是老师去买了一套美丽的蓝色连衫裙,送给了小姑娘,孩子接过这礼物,又惊又喜,她飞快地向家里跑去。
  第二天,小姑娘穿着那套美丽的衣服来上学了,她又干净又整齐,兴高采烈地对老师说:“我妈妈看我穿上这身新衣服,嘴巴都张大了。爸爸出门去找工作了,可是没关系,吃晚饭时他会看到我的。”
  做爸爸的看到穿着新衣衫的女儿时,他不禁暗暗说,真没想到,我的女儿竟这么漂亮!当全家人坐下吃饭时,他又吃了一惊:桌子上铺了桌布!家里的饭桌上从来没用过桌布。他不禁问:“这是为什么﹖”
  “我们要整洁起来了。”他的妻子说,“又脏又乱的屋子对我们这个干净漂亮的小宝贝来说,可不是个好事。”
  晚饭后,妈妈就开始擦洗地板,爸爸站在一旁看了会儿,就不声不响地拿起工具,到后院去修理院子的栅栏去了。第二天晚上,全家人开始在院子里辟一个小花园。
  第二个星期,邻居开始关心地看着小姑娘家的活动,接着,邻居也开始油漆自己那十多年未曾动过的房屋了。这两家人的活动引起了更多的人的注意,于是,有人向政府、教会和学校呼吁:应该帮助这条没有人行道、没有自来水的街上的居民,他们的境况这样糟,可是他们仍然在尽力创造一个美好的环境。
  几个月后,盖特街简直变得让人认不出了。修了人行道,安上了路灯,院里接上了自来水。小姑娘穿上她的新衣服的六个月后,盖特街已经是住着友好的、可敬的人们的整洁街道了。
  得知盖特街变化的人们管这叫“盖特街的整洁化”,这个奇迹愈传愈远。其他城市的人们听到这个故事,也开始组织他们自己的“整洁化”运动,到1913年,有上千个美国城镇组织了修理、油漆房屋的活动。
  当一个老师送给一个小女孩一套蓝色的新衣裳时,谁能料到会引起什么奇迹呢!
  


■■17、《父母心》日本●川端康成
  轮船从神户港开往北海道,当驶出懒户内海到了志摩海面时,聚集在甲板上的人群中,有位衣着华丽、引人注目、年近四十的高贵夫人。有一个老女佣和一个侍女陪伴在她身边。
  离贵夫人不远,有个四十岁左右的穷人,他也引人注意:他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七八岁。孩子们看上去个个聪明可爱,可是每个孩子的衣裳都污迹斑斑。
  不知为什么,高贵夫人总看着这父子们。后来,她在老女佣耳边嘀咕了一阵,女佣就走到那个穷人身旁搭讪起来:
  “孩子多。真快乐啊!”
  “哪里的话,老实说,我还有一个吃奶的孩子。穷人孩子多了更苦。不怕您笑话,我们夫妻已没法子养育这四个孩子了!但又舍不得抛弃他们。这不,现在就是为了孩子们,一家六口去北海道找工作啊。”
  “我倒有件事和你商量,我家主人是北海道函馆的大富翁,年过四十,可是没有孩子。夫人让我跟你商量,是否能从你的孩子当中领养一个做她家的后嗣?如果行,会给你们一笔钱作酬谢。”
  “那可是求之不得啊!可我还是和孩子的母亲商量商量再决定。”
  傍晚,轮船驶进相模滩时,那个男人和妻子带着大儿子来到夫人的舱房。
  “请您收下这小家伙吧。”
  夫妻俩收下了钱,流着眼泪离开了夫人舱房。
  第二天清晨,当船驶过房总半岛,父亲拉着五岁的二儿子出现在贵夫人的舱房。
  “昨晚,我们仔细地考虑了好久,不管家里多穷,我们也该留着大儿子继承家业,把长子送人,不管怎么说是不合适的。如果允许,我们想用二儿子换回大儿子!”
  “完全可以。”贵夫人愉快地回答。
  这天傍晚,母亲又领着三岁的女儿到了贵夫人舱内,很难为情地说:
  “按理说我们不该再给您添麻烦了。我二儿子的长相、嗓音极像死去的婆婆。把他送给您,总觉得像是抛弃了婆婆似的,实在太对不起我丈夫了。再说,孩子五岁了,也开始记事了。他已经懂得是我们抛弃他的。这太可怜了。如果您允许,我想用女儿换回他.。”
  贵夫人一听是想用女孩换回男孩,稍有点不高兴,看见母亲难过的样子,也只好同意了。
  第三天上午,轮船快接近北海道的时候,夫妻俩又出现在贵夫人的卧舱里,什么话还没说就放声大哭。
  “你们怎么了?”贵夫人问了好几遍。
  父亲抽泣地说:“对不起。昨晚我们一夜没合眼,女儿太小了,真舍不得她。把不懂事的孩子送给别人,我们做父母的心太残酷了。我们愿意把钱还给您。请您把孩子还给我们。与其把孩子送给别人,还不如全家一起挨饿……”
  贵夫人听着流下同情的泪:
  “都是我不好。我虽没有孩子,可理解做父母的心。我真羡慕你们。孩子应该还给你们,可这钱要请你们收下,是对你们父母心的酬谢。”
 
 


■■18、《钱包》高振桥
  一天,在寒风凛冽的大街上步行回家的时候,我踩上了一个钱包。我把它捡起来,打开它,想找到什么有特征的东西,以便寻找失主。可里面只有3美元和一封好像在钱包里装了好多年而褶皱不堪的信。
  信封是浅灰色的,磨损得很严重,只看得清写信人的地址。我取出信笺,想找到点线索。那是一张跟信封一样颜色的信纸,字挺隽秀,是女士的手迹,是写给叫迈克尔的“情书”,内容是说自己不能再见他了,因为妈妈反对;但即使这样,她将永远爱着他,落款是汉娜。信写得很动人,可除了迈克尔这个名字以外,没办法确定失主的身份。
  那封信激起了我对钱包主人的兴趣。经过几番周折,我终于在晚上10点钟打听到了写信人汉娜。她住在一家疗养院。
  我跟疗养院门卫打过招呼,就去见值夜班的护士。她带我去三楼的休息室,说汉娜晚上经常在那里看电视。汉娜眼睛明亮,面带微笑,是个可爱的白发老人。我跟她说了拾到钱包的事情,并且让她看那封信。
  汉娜一看到那个信封和信封左侧的小花,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小伙子,这是我给迈克尔的最后一封信。”她把目光从信上移开,心事重重地向别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我很爱他。可我那时才16岁。妈妈认为我太小。他很帅,看上去很像电影演员肖恩·康纳利。迈克尔·金斯坦是个棒小伙子。如果您能找到他,请转告他我经常想念他,并且……”她踌躇了一会儿,几乎是咬着嘴唇说,“转告他,我还爱着他。您看。”泪水一下涌进了她的双眼,她勉强笑了一下,“我从没结过婚,我觉得没有人能比得上迈克尔……”
  向汉娜告别之后,我们乘电梯来到了一楼。我站在门口,掏出那个钱包,摆弄着上边的红带子,琢磨下一步如何寻找迈克尔。门卫问我事情是否有了进展,我说至少知道了迈克尔的姓氏,可还不知如何去找迈克尔。
  突然,门卫喊道:“喂,等等!那不是金斯坦先生的钱包吗?到哪儿我都认得那条红带子。他老是丢钱包,我至少帮他找过3次了。”
  “谁是金斯坦先生?”
  “住在八楼的一位老先生。那钱包肯定是迈克尔·金斯坦先生的。他一定是在哪一回散步的时候,又把它丢了。”我感谢了门卫,赶紧跑回护士办公室,把门卫的话告诉了她。我们又一起走回电梯。
  到了八楼,护士说:“我想他还在休息室呢。他喜欢晚上读书。他是个很不错的老人。”
  休息室灯火通明,的确有个老人在读书。护士走过去问他是不是丢了钱包。老人略显吃惊地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衣袋,说:“哦,是丢了。”
  “这位好心的先生拾到了一个。您看是这个吗?”我把钱包递过去,金斯坦先生一看到它如获至宝:“没错,是我的。一定是今天上午从我的衣袋里滑出去的。我要给您些报酬。”
  “不用,谢谢!”我说,“不过我还得跟您说点事。为寻找失主,我读过里面的那封信了。”他的笑容一下消失了。
  “您读那封信了?”
  “不但读了那封信,而且我还知道汉娜在哪里。”他的脸霎时变得很苍白。
  “汉娜?您知道她在哪里?她好吗?她还是那样漂亮吗?求求您快告诉我。”
  “她很好……还跟当初您认识她的时候一样漂亮。”我轻声地说。老人满足地笑了。他说:“告诉我她在哪里,好吗?明天我要给她打个电话。”他抓住我的手说,“您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一些事情。我很爱她。收到那封信以后,我的生命完全停止了。我一直没有结婚。我一直爱着她。”
  “那么,”我说,“就跟我来吧,金斯坦先生。”我们乘电梯到了三楼。楼道里光线昏暗,通往休息室的路上只有一两盏灯。汉娜还是一个人在看电视,护士冲她走过去。
  “汉娜,”她指着跟我一块在门口等候的迈克尔小声说,“您认识这个人吗?”汉娜推了推眼镜,看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迈克尔用低低的声音温柔地说:“汉娜,我是迈克尔。你还记得我吗?”
  “迈克尔!”她喘息起来,“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你吗?我的迈克尔!”迈克尔慢慢地向她走过去,他们拥抱在了一起。我和护士都流下眼泪。我们悄悄地走开了。
  大约3周以后,我应邀到那家疗养院,以男傧相的身份去参加了一个新郎79岁、新娘76岁的特殊婚礼。
  


■■19、《别等到葬礼再相见》古 木
  我遇到一个为他的父亲举行葬礼的人。他们父子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事实上,从儿子这一方面来看,他的父亲在他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就离开家了,他们之间一直没有什么联系。直到大约一年以前,他的父亲给他寄来一张生日贺卡,并且写了一张表示想再见见儿子的字条之后,他们才开始互通消息。
  儿子在与妻子和孩子们商量之后,准备在两个月后到佛罗里达去看他的父亲。到那时候,孩子们会放假,他将带着全家人一起去。他把这个计划写信告诉他的父亲。怀着一种苦涩又希望见到父亲的复杂情感,他把信投进了邮箱中。
  他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在一张从练习本里撕下的纸上,他的父亲用钢笔写了一些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兴奋的语句。错别字、错标点随处可见,而且文理不通。他为他的父亲感到害臊。
  他对即将到来的会面一共只想了两次。
  与此同时,他的女儿被选为学校里的啦啦队队长,必须参加相关的技能训练,而参加训练的时间就定在学校放假一个星期之后。于是,到佛罗里达去的计划只能往后延期了。
  他的父亲说他能理解。但是在那之后,儿子很长时间没有收到父亲的信。他们只是偶尔写一张简短的便条,或者是一个电话。他们谁都没有说太多的话。
  同年11月,儿子接到他父亲的一位邻居打来的电话。他的父亲因心脏病发作被送到医院里去了。儿子和护士长通了话,护士长告诉他,他的父亲恢复得很好。他的父亲也说:“我很好。你不必到这里来看我。”
  从那以后,他每隔几天就打电话给他的父亲。他们随意地聊天、说笑,彼此说些“很快就能见面了”之类的话。圣诞节的时候,他给父亲寄了钱。他的父亲则给他的孩子们寄来了一些小礼物,并给他的儿子寄来了一套笔。这些礼物价格很便宜,也许是从一些小商店里买的折价商品,孩子们毫不在意地把祖父送的礼物扔在了一边。不过,他的妻子收到了一个用水晶做的珍贵的音乐盒。她非常喜欢。在圣诞节那天他们打电话给他的父亲时,她向老人表达了谢意。“那是我母亲的,”老人解释道,“我希望你拥有它。”
  他的妻子告诉他,他们应该邀请老人到他们家里来过圣诞节的。但是接着,她又为他们没有这么做找到了一个借口,她说:“也许这里对他来说太冷了。”
  第二年2月,他决定去看他的父亲。但不巧的是,他老板的妻子必须做手术,于是,他不得不经常加班。他打电话给他的父亲,告诉他,他也许能在3月或者是4月到佛罗里达去。
  我是在星期五遇到他的。他终于来了。他是来安葬他的父亲的。
  那天早上,当我来到殡仪馆准备开门的时候,他正等候在门口。他坐在他父亲的遗体旁边,他的父亲身上穿着崭新的、漂亮的、藏青色的细条纹布的衣服,躺在一个深蓝色的金属棺材里。棺盖内侧写着“回家”。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哭了。“我应该早些来的。他不应该孤独地死去的。”我们一起在那里坐到很晚。
  那天晚上,我请我的父亲第二天和我一起打高尔夫球。在我上床睡觉之前,我对他说:“我爱你,爸爸。”
  


■■20、《进化论》贺尔曼梅森
  奥撒棒球队一直拥有一个忠实的球迷。他每次看球总是带着一只大猴子。一段时日以后,那只猴子居然变成一个棒球专家了。碰到精彩的比赛,它就兴奋地活蹦乱跳,频频鼓掌;如果球队失常了,那畜生便吐舌头、做鬼脸。
  偶然,在一次球赛中,奥撒队的一垒手受了伤,无法继续比赛。偏偏又找不到替补的选手。这时,竟然有人推荐那只猴子下场。这真是一个疯狂的建议;然而,比赛的结果更令人疯狂——由于猴子精彩的球技使奥撒队大胜一场。有趣的是,往后他们就靠着一垒的那只灵长类连续打了九场胜仗。
  原来的一垒手早就被人抛在脑后了,当他复原要归队时,球队经理在脸上摆了一块本垒板——眼前的胜利组合不容被拆散。可怜的一垒手,虽然生气,也只得卷起铺盖回老家去了。
  过了两个礼拜,他忽然收到一封信,上面这么写着——
  亲爱的汤姆,请回到球队来吧!我们需要你回来担任一垒手的守备。
  猴子
  注:我现在是经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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