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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老物件(一)

老物件

——蝴蝶牌缝纫机

阿诸||江苏

1971年,我才五虚岁。某一天晚上,幼小的我对时间没什么概念,现在想来应该是晚上八点多吧,父亲和大姐两人乘火车从上海搬回了一台蝴蝶牌缝纫机——在我眼里的沉重巨物,居然被他们搬回家来。

那时的社会物资还相当匮乏,买回一台上海知名品牌的蝴蝶牌缝纫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且不说三百左右的价格,需要动用家里两三年的积蓄,当时这类大件物品一般还都得凭票购买,一定程度上来说,有“票”比有“钱”的难度更大。父亲的姐妹两家都在上海市区,小时候去上海,一般都会小住在他姐姐家,位于金陵东路的一条弄堂里,而他妹妹家则只是去探望一下,所以我感觉这次购买缝纫机也是大姑妈出力的。

父亲和大姐是一早去上海的,先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其实从接驾桥到火车站也就两三站的路程,小时候却感觉火车站是很偏远的地方。他们是坐“蓬车”来回的,就是那种车厢里没有座位的列车,大家散坐在车厢的地面上,或者自己带个小板凳坐坐,我记得小时候也坐过一次。那个年代能买到火车票去上海已经很难得了,能在一天打个来回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不像现在,苏州到上海高铁仅需十几分钟。他们回来时,母亲已经帮我收拾好并陪我睡下了,但我还没睡着,所以估计应该是晚上八点多。

看见他们回家,母亲忙穿衣起床,并与父亲一道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尚未装配的缝纫机挪到窗口的角落里。我暗自猜想,估计要到下一个星期天,父亲才有时间来装配这个大家伙。母亲为饥肠辘辘的二人热了晚饭,边看他们狼吞虎咽填满早已饿空的肚子,边询问了一路的行程,在他们吃完后又清洗碗筷收拾桌面,全部安顿妥当才安心陪我休息。

母亲的勤劳是出了名的,除了亲戚知晓外,她的同事、邻居也都知道。她在纺织厂工作,平时都是三班制,上班期间就是不停地忙,生活也不是那么规律;但下班后,她还得把家务活全部揽下来。父亲常年住厂里,姐姐们都在读书,而我不添乱已经很好了,自然也帮不上忙。虽然外婆就住在前一进的厢房里,但她的主要任务是照顾大舅舅一家,只有在母亲实在应付不来的时候,才会搭把手,比如看管一下我。母亲平日里不仅把家务事都做了,而且做得还很到位。对门邻居小曹经常说,我母亲总是把地面的方砖都刷得亮亮的。

那是家庭条件都相对一般,为了节省开支,除了日常的家务外,母亲还要亲手缝制一家人的服装和鞋子,偶尔还会帮外婆或者我表姐表哥等亲戚缝制。母亲的手艺特别精湛,做出的衣服甚至比商店购买的还要舒适,所以表姐表哥们都想穿我母亲缝制的衣服。当时,所有的衣服都靠母亲一针一线制作,所花的功夫不言而喻,所以,母亲非常想拥有一台缝纫机。对母亲最体贴的还是父亲,按他的秉性,极少会去求人办事,但为了减轻母亲的辛劳,他还是开口托大姑妈帮母亲买了这台缝纫机。

虽然在隔壁裁缝店见过缝纫机的模样,我依然很期待一睹我家新伙伴的风采。但父亲要到周六傍晚才能回来,我只能每天起床后就去房间的窗口,仔细瞅瞅那完好的包装,还忍不住用手摸摸。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几乎是一分一秒地数着,终于盼到了周六傍晚,我早早站在门口等待父亲归来。看见他提着包跨进家门,就急急忙忙跑过去,拉着父亲问:“爸,明天要装缝纫机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心中忍不住激动起来。

周日,不用大人催促我就早早起床,等大家用过早餐,便催促父亲去装配缝纫机。父亲回家次数不多,我对父亲的印象也是淡淡的,他即便在家,除了完成母亲布置的任务外,也是尽可能争取时间去看他的闲书,因此,幼小的我对父亲的动手能力多少有点怀疑,就坐在一旁主动“监控”父亲的装配。只见父亲先研究了一会儿装配图,便动手开始装配,虽然还需要时不时地看看图纸,但整个过程还是挺熟练的,只是在安装上下轮之间的皮带时,感觉费了一些周折,现在想想,其实整个过程也就一小时左右。

看着装配完毕的新伙伴,比“犹抱琵琶半遮面”时更神奇了,我忍不住摸摸它的台面,又亮又滑,顺势又站在缝纫机前,模仿着隔壁裁缝店奶奶踩缝纫机的样子,一只脚踩在中间的踏板上,右手拨动上轮,上轮和下轮就飞转起来,缝针也飞快地上下舞动。一开始我还吓了一跳,但瞬间就兴奋起来,忍不住大声喊道:“妈,姐,快来看呀!装好了,装好了!我也会踩缝纫机了!”母亲和姐姐们都闻声聚拢过来,探着头仔细端详起缝纫机的每一个细节。自此,这位新伙伴成为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母亲专门找了块格子布做了个罩子,还在罩子的边缘镶上了白色的花边。缝纫机休息时,母亲就会将它的“头”藏在“肚子”里,然后给台面罩上罩子,防止它受伤。当然,这个罩子也是用缝纫机缝制出来的。

虽然当时每家每户在经济上都有点捉襟见肘,但每逢新年,母亲还是坚持会给我们准备新衣服,今年也不例外,何况还有缝纫机的助力。元旦前夕,母亲带着我去接架桥西北角的布店选购布料,那时布店和现在的商店不一样,印象最深地是收银员坐在高高的台上,需要走好几阶台阶才能上去,在孩子们眼里就像坐在了“空中”。收银台与每个柜台之间都有一根铁丝连着,每做一笔生意,营业员都会将顾客的钱、布票,用写上字的小票包裹住,夹在那根铁丝上的夹子里,然后用力一掷,夹子便顺着铁丝“飞奔”到收银员那里,收银员操作完成后,再将需要找回的钱、布票,用盖了章的小票包裹起来,将它们回顺着铁丝掷回柜台。母亲是怎么挑选布料的,我一点都不关心,甚至买了什么我都没注意,我更喜欢看的,是那些在空中像燕子般地飞来飞去的夹子。

布料买回家后,母亲就变得格外忙碌。当然,父亲看书的时间也被挤得所剩无几,因为母亲会拉着他一起先将布料裁剪好。记得他们拿着纸板的样子,用淡淡粉色的粉饼沿着纸板在布料上画出轮廓,还需要根据实际的尺寸进行放缩,那是很仔细的活,做出来的服装是否合身全在于这时的把握,一旦确定了,就会沿着画的线剪下来,放在一边。父亲除了帮母亲一起裁剪外,还负责了缝纫机的保养,记得每隔一段时间父亲就要给大家伙“喂”上一些机油,确保工作的顺畅。而母亲缝制时无暇顾及的家务,自然也落在了父亲头上,那段时间他可能几乎没有时间看书了。

虽然母亲让姐姐们学学,说以后成家了总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拿回家缝制,但姐姐们最多踩着缝纫机缝一两条直线,就像玩一下而已,真正的缝制还是母亲的事。母亲操控缝纫机时特别认真,缝纫机也很是听话,快速地飞针走线,将裁剪的一块块布料组合成衣服,衣服的针脚都是直直的,特别匀称,看起来和商店购买的服装几乎没区别,表哥表姐们总是对母亲为他们缝制的新衣翘首以待。有了缝纫机以后,母亲制作新衣的速度明显变快了,那时我还不会数学,算不出速度提升了多少倍,总觉得似乎瞬间就完成了。

后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大家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平时所穿的衣服大都是直接购买,自己缝制衣服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家里这台蝴蝶牌缝纫机也“光荣退休”,基本处于休息状态;只在偶尔需要时发挥一下余热——比如我新买了裤子,裤腿太长了,那年迈的母亲一定会请出这位老伙计帮忙,让新裤子变得更合身。可以说,这台缝纫机陪伴了母亲的一生,直到母亲离世,它还坚守在母亲的身旁,不离不弃……

母亲离开五年后,我们将她居住的那套房子出售了。整理物品时,看着这台蝴蝶牌缝纫机,我和姐姐们都犯了难,我们家里似乎都容纳不下这位年老的伙伴了。于是移交房子时,我们还是将它留在了原处。其实我心理清楚,它势必会被新房主抛弃,但我还是舍不得自己将它扔掉,这其中似乎藏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笔名:阿诸,本名:朱红伟。作品散见于《散文百家》《知音》《苏州日报》《姑苏晚报》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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