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吃午饭，儿子突然问：“你们每天都说大石湖，大石湖在哪呢？”现在的年轻人啊，对外在环境基本不关心。每天都从大石湖边经过，儿子居然不知道大石湖在哪，这让我们非常惊讶。于是吃过晚饭，我们仨收拾整齐，准备夜游大石湖。
走到大石湖边，儿子恍然大悟，这就是大石湖啊，我来过几次的，只是没在意叫什么名字。既然知道了，这家伙就兴味索然，再加上湖边小虫子多，他就想打道回府了。我们看看微信行走，已经走了一万步，也就不勉强他了。
路上看见一大家人。一对年轻的夫妻、一个年长的妇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坐在自行车上，央求年长的妇人与自己赛跑，三个轮子与两条腿跑，真够可以的。孩子的妈妈笑盈盈地在后面看着。
年长的妇人当然同意了，而且跃跃欲试，其实她的年龄并不太大，年长只是区别小姑娘的妈妈。
车轮和脚在一条线上，正准备开跑。小姑娘又停下来撒娇，可能她预感到自行车没有人启动快，所以央求必须等自行车加速，老妇人才可以跑。老妇人愉快地答应了。
于是在宽阔的马路上，在橘黄色的路灯下，祖孙二人特殊的赛跑开始了，伴随着小姑娘咯咯咯的笑声，逗乐了我们。
程老师说，这个老妇人是小姑娘的奶奶还是外婆呢？我断定是外婆，必须的，而且百分百确定。程老师将信将疑。
我就怂恿她去问一问，她就真去问了。
程老师常常受我骗，有一天我们在小区里散步，一个白衣飘飘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不小心转身碰到了自己的孩子。女人低下腰，连声说，亲爱的，对不起，sorry，sorry……
我和程老师说，看气质，还有语调，这个女人可能是一个英语老师。程老师兴趣来了，慢慢蹩过去，搭讪起来。
我不好意思，继续散步，远远偷听。程老师声音很低，我没听见。但那个女人笑着说：“哈哈，不好意思，我不是老师，我们家隔壁有一个做老师的，你需要什么帮忙吗？”程老师说：“啊，不要，不要。”然后落荒而逃。
今天我让她去问，估计她不会去了，一之为甚，岂可再乎？谁知道她又去了。程老师问：“小姑娘，你好，这位是你奶奶还是外婆啊？”小姑娘回答：“都不是，她是我姥姥！”
年长的妇人很开心，说：“我是她外婆。”原来苏州称外婆为姥姥的。
然后小姑娘又开始了和外婆的第二轮较量。我们跟在她们身后，体会这一分难得的欢乐，非常愉快。我说，赶紧给她们拍一张照。华为手机的亮光一闪，小姑娘停下来，转过脸说，你偷拍我照片。
这让程老师很尴尬，她说：“是的，是的，我觉得你太可爱了。”
她外婆也过来了，说：“说话怎么没礼貌啊，应该要叫人。”小姑娘很懂事，喊程老师阿姨好。外婆说：“还有呢？”她又甜甜地喊我老伯伯好，再喊小王子大哥哥好。
走近了才发现小姑娘太天真太可爱了，我真想把她抱起来。遗憾的是，这辈子我再也不可能有一个女儿了，这个遗憾简直无法补救。
其实我们的做法也不算礼貌，当时就想远远拍一张这对祖孙和谐的背影，不算什么大事。但只要是拍别人照片，就应该征求意见啊。
回家的路上，程老师问，你如何判断这个人是外婆的呢？
我开始扮演福尔摩斯，说了几条理由。
第一，节假日外婆来探亲。我目测这个年长的妇人还算年轻，她能与孙女自行车赛跑，而且明显收着跑，让小姑娘获得胜利，这也佐证了她年龄不会太大，应该没到退休年龄。
所以我猜想，肯定是节假日她才有空来看孙女的。远方的外婆来了，还能陪着自己玩，小姑娘才会那么兴奋。
从央求来看，自行车赛跑，也是小姑娘临时起意的，不是经常散步的常规节目。
更何况，一家三口和外婆散步，也比一家三口和奶奶散步更有说服力。一般媳妇总不愿意和婆婆在一起活动。
第二，孩子妈妈和老妇人形貌差不多。虽然是晚上，但我看到孩子妈妈很漂亮，与年长的妇人眉宇非常相似，相信她们是母女关系，所以判断她是外婆。
第三，小姑娘与年长的妇人很亲。相比奶奶，孩子总和外婆亲一点，这是我推断最重要的原因。但转念一想，这个问题很有价值，为何外婆要比奶奶亲呢？
其一，外香近臭。孩子一般和奶奶住得比较近，有的更是奶奶带大的，熟悉地方没有风景。外婆离得远一点，偶尔去外婆家，孩子印象反而深刻，距离产生美。
其二，妈妈影响。一般婆媳关系都不咋地，有的互相龃龉，有的客客气气，但心理距离都远着呢。姑娘无论嫁得多远，总归娘家是亲的，孩子最容易受到母亲的影响，所以潜移默化更偏爱外婆。
其三，文化因素。在中国文化中，每当说到外婆，都有无限深情和缅怀在其中，让人思念丛生。饭店有“外婆家”，奶奶家反而是骂人。电影有《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换成《摇啊摇，摇到奶奶桥》就有些奇怪。歌曲有《外婆的澎湖湾》，换成《奶奶的澎湖湾》，那就更不像话了，所有这些都是外婆文化的魅力所在。
因为大石湖，我们探讨了外婆和奶奶，但面对另一个群体，奶奶不就是外婆？同一个人身份不同，文化意义也不同，这既让我们觉得陌生，又让我们觉得惊讶。
但无论哪一种身份，事实上奶奶和外婆，在对待孙子这一点上，她们的胸怀和爱一定比大石湖还要深远宽广。我没见过奶奶，但想起了我的外婆，忽然就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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