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同气连声

《家范》卷七·兄/弟/姑姊妹/夫

 

——中国的家庭观念

 

 

夫兄弟至亲，一体而分，同气异息。（兄弟姐妹一奶同胞，骨肉相连。虽然个体不同，但是同气连声，命运相通，血脉相连。）《诗》云：“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又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里引用的诗歌是《诗经·小雅·棠棣》意思是：所有的亲人中，兄弟最亲。如果兄弟不和，那么外人就来欺负你了。）言兄弟同休戚，不可与他人议之也。（兄弟不是朋友，不是同事，不是邻居，不是旁人。他是你的手足，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人。朋友可以散，兄弟无法散；同事可以不来往，兄弟不可能不来往；邻居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兄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旁人可以视而不见，兄弟不可以视而不见。）若己之兄弟且不能爱，何况他人？己不爱人，人谁爱己？人皆莫之爱，而患难不至者，未之有也。（连你的兄弟姐妹都不爱，还谈什么仁爱。你不爱护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也不会爱你。至亲骨肉你都不爱，那么患难之际就没有人能够帮你了。）《诗》云“毋独斯畏”，此之谓也。（这里引用的诗歌是《诗经·大雅·板》中的句子：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毋俾城坏，毋独斯畏。”意思是，亲兄弟是围墙，是屏障，你不要去破坏城墙，不要破坏屏障，否则你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成为孤家寡人，孤立无援了。）兄弟，手足也。今有人断其左足，以益右手，庸何利乎？虺一身两口，争食相龁，遂相杀也。争利而害，何异于虺乎？（兄弟是你的手足，伤害兄弟，就是在伤害你自己。你帮着人家伤害你的兄弟，那就是自相残杀。道理浅显，没有什么深奥的地方，但是，视兄弟如仇人的人，大有人在。兄弟自相残杀者，也不乏其人。为什么？很简单，就是眼里有只老婆孩子，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私利在作怪。）

《颜氏家训》论兄弟曰：“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食则同案，衣则传服，学则连业，游则共方，虽有悖乱之人，不能不相爱也。（小时候，兄弟姐妹都是在父母的呵护之下长大的。）及其壮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虽有笃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则疏薄矣。（长大了，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各自有了家庭，各自有了自己的亲人子女，那么你就能把一起长大的姐妹兄弟都忘了吗！妯娌之间的感情，当然比不上兄弟之间的感情。但是妯娌不合，兄弟能睦吗！）今使疏薄之人而节量亲厚之恩，犹方底而圆盖，必不合也。唯友悌深至，不为旁人之所移者，可免夫。（天下妯娌之间暗藏着一股劲儿，非要打擂台，比高低，赌输赢，争上下不可。非要弄得嫉妒心起，你死我活，势不两立不行。这样的妯娌关系，直接伤害到兄弟感情，伤害到手足情谊。有些人，因为妯娌不和，竟然毫无原则的伤害对方，祸及子侄，跌入犯罪的深渊，真是家门不幸。）兄弟之际，异于他人，望深虽易怨，比他亲则易弭。（为什么会如此呢？因为兄弟之间，往往抱有很大的希望。在这件事上你要照顾我，在那件事上你也该照顾我；今日让着我，明日也该让着我；你有饭该给我吃，你有衣该给我穿，你有福该给我享，唯独没有想到有难大家当，有困难大家扛。一旦不如意，就心生埋怨，甚至耿耿于怀，发展下去就会恶语相加，乌眼相向。兄弟之间是应该相互帮助，无私的帮助，但是每个人首先要靠自己，自己的生活首先自己要担当，决不可把自己该担当的，推给兄弟来担当。）譬犹居室，一穴则塞之，一隙则涂之，无颓毁之虑。（兄弟姐妹之间，有误会，说开；有分歧，坦诚；有矛盾，解决；有嫌隙，弥平，不让矛盾扩大，凡事就事论事，一码是一码，相互体谅，相互照顾。这样关系就不会弄僵，兄弟关系大厦才不会倾倒。）如雀鼠之不恤，风雨之不防，壁陷楹沦，无可救矣。仆妾之为雀鼠，妻子之为风雨，甚哉！（如果把兄弟姐妹关系弄得像老鼠见了猫那样；一刮风就下雨那样，墙壁坏了椽子也要烂掉那样，就无可救药了。再加上一些小人在里头挑拨离间，兴风作浪，制造事端，火上浇油，事情就严重了。）兄弟不睦，则子侄不爱。子侄不爱，则群从疏薄。群从疏薄，则童仆为仇敌矣。如此，则行路皆踖其面而蹈其心，谁救之哉？（兄弟不睦，必然使得子侄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张，相互疏远，最后就要结成仇恨，谁也不想见到谁，彼此想不到一块去，老死不相往来，那就没有救了。）人或交天下之士，皆有欢爱，而失敬于兄者，何其能多而不能少也？（一个人在社会上都想交知心朋友。有一个亲兄弟，怎么能不相互敬重，相互爱护呢。）人或将数万之师，得其死力，而失恩于弟者，何其能疏而不能亲也？（有的人可以统帅上万人的军队，而且受到拥戴，怎么能对自己的兄弟不亲不爱呢！）娣姒者，多争之地也。（特别是妯娌之间，是最容易引起争端的家庭关系）所以然者，以其当公务而就私情，处重责而怀薄义也。（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形，是因为她们相处时，各怀私心，嫉妒心太重。）若能恕己而行，换子而抚，则此患不生矣。（如果大家都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精神，都把对方当作自己的亲姐妹，替对方着想，把对方的儿女当作自己的儿女一样痛爱，对方的困难当作自己的困难一样去解决，妯娌关系就会融洽了。）人之事兄不同于事父，何怨爱弟不如爱子乎？是反照而不明矣。（尊敬兄长，就像尊敬父亲一样，那么你就不会埋怨，哥哥不爱你，而更多的爱他的儿子了。）

吴太伯及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历之兄也。（“周太王”古公亶父，本名姬亶，后稷第十二代孙，公刘第八世孙，周文王的祖父，就任商朝西歧诸侯，人称“西伯”。商朝被周人灭亡之后，追赠为“太王”。这里讲述周太王几个儿子，吴太伯、仲雍、以及小儿子季历的故事。）季历贤，而有圣子昌，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小儿子季历，贤惠，而且他还有个儿子叫姬昌，周太王，想把自己的王位传给季历，以及姬昌。）于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父亲欲立小儿子季历为王，大哥、二哥，没有去争，而是选择了躲避，跑到南方去，学习当地人，断发纹身，表示不再回到中原，不去争天下。）季历果立，是为王季，而昌为文王。（大名鼎鼎的周文王，就是季历的儿子。没有周文王，就没有周武王，就没有周代接替殷商这件事情。兄弟想让的结果就是奠定了周人的万年基业。）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泰伯奔荆蛮，是哪里？有人说是苏州，有人说在江西的“吴城”，既然是荆蛮，江西吴城的说法更可靠。总之是在南方。商末，南北方的交流，就异常活跃，以此为鉴证。）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吴太伯来到南方，很受当地人的欢迎，繁衍出一个大家族。）子曰：“太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兄弟相争，外敌来欺。兄弟相让，家业兴旺。）

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商代有孤竹国，伯夷、叔齐是雇主国君的两个儿子。）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父亲孤主国君，要立小儿子叔齐为国君。父亲死后，叔齐让位于大哥于伯夷。伯夷说，这是父亲的命令，不能更改。叔齐也不肯就位职，两个人都逃走了。国人只好把中间的儿子，立为国君。伯夷是老大，那时候并没有立长子的规定。父亲欲立谁，那是父亲的事情。叔齐要让位于哥哥，那是叔齐贤惠的地方。谦让当然好，但是有大作为者该当仁不让。）

宋宣公舍其子与夷而立穆公。（春秋时期宋宣公，不立自己的儿子，而立自己的弟弟宋穆公。宋穆公，子姓，宋氏，名和。）穆公疾，复舍其子冯而立与夷。君子曰：“宣公可谓知人矣！主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宋穆公临死的时候，没有立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而是立宋宣公的儿子夷，就位第十五任国君，即宋殇公，把他的儿子公子冯，出居到郑国。宋宣公知人，宋穆公仁义，否则宋国将大开杀戒，骨肉相残。）

吴王寿梦卒，有子四人，长曰诸樊，次曰余祭，次曰夷昧，次曰季札。（吴王寿梦，公元前620年―公元前561年，姬姓，名寿梦，一名乘，字熟姑，亦称攻卢王、吴兴王，吴侯仲雍十九世孙。他有四个儿子，诸樊，余祭，夷昧，季札。）季札贤，而寿梦欲立之。季札让，不可，于是乃立长子诸樊。（寿梦想立小儿子季札为国君，季札谦让，于是大儿子诸樊，成为太子。）诸樊卒，有命授弟余祭，欲传以次，必致国于季札而止。季札终逃去，不受。（从诸樊开始，定下立弟，不立子的规矩，最后传到了季札继位国君。）

汉扶阳侯韦贤病笃，长子太常丞弘坐宗庙事系狱，罪未决。（韦贤，字长孺，约生于公元前148年，死于公元前67年。鲁国邹人。精通《诗》、《礼》、《尚书》，号称邹鲁大儒。征为博士，给事中，进宫授昭帝《诗》，迁光禄大夫詹事、大鸿胪。他生有四个儿子。大儿子韦方山早夭。太常丞韦弘实际是他的次子，因为犯宗庙只是犯罪。太常丞就是管理礼乐郊庙祭祀社稷之事的官员，稍有差池，就是大罪。三子韦顺，留守邹县为父亲守坟。四子韦玄成，才学过人。）室家问贤当为后者。贤恚恨，不肯言。（宗族家人问韦玄，他之后谁能继承其位。韦贤，常常是不回答。这件事情不好回答，弄得不好，就是骨肉相残。）于是贤门下生博士义倩等与室家计，共矫贤令，使家丞上书言大行，以大河都尉玄成为后。（于是他的弟子以及门人，以及家人商议，上书皇上，要求立大河都尉韦玄成为继承人。）贤薨，玄成在官闻丧，又言当为嗣，玄成深知其非贤雅意，即阳为病狂，卧便利中，笑语昏乱。征至长安，既葬，当袭爵，以病狂不应召。（韦玄成身为小儿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不好继承父亲的爵位，独挡家业，于是装病，不应召。）大洪胪奏状，章下丞相御史案验，遂以玄成实不病劾奏之。（因不病而装病，遭到人家的弹劾）有诏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皇上下诏不追究他的罪责，让他赶紧承袭爵位。）宣帝高其节，时上欲淮阳宪王为嗣，然因太子起于细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风宪王，辅以礼让之臣，乃召拜玄成为淮阳中尉。（此事感动汉宣帝，命他辅佐出身低微的太子。废掉一个太子很容易，但是找来的可能是皇子的纷争，那就是杀戮和战乱。）

陵阳侯丁綝卒，子鸿当袭封，上书让国于弟成，不报。（丁綝，字幼春，定陵人，东汉初将领。去世后，他的儿子子鸿当承袭爵位。子鸿上书让位于弟弟子成，没有得到批复。）既葬，挂衰绖于冢庐而逃去。（父亲的丧事办完后，他把孝服挂在坟墓上，逃走了。）鸿与九江人鲍骏相友善，及鸿亡封，与骏遇于东海，阳狂不识骏。（子鸿先和九江人鲍骏交好。子鸿不接受父亲爵位逃出家门后，在东海与鲍骏相遇。）骏乃止而让之曰：“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可谓智乎？”鸿感语垂涕，乃还就国。（讲究义气义气，你能伤及国事，兄弟相让，不能废掉家业，不能伤害道义，这是一个原则。否则想让还有什么意义呢！）

居巢侯刘般卒，子恺当袭爵，让于弟宪，遁逃避封。（汉宣帝玄孙刘般，字伯兴，他的儿子刘恺应当继承爵位，让位给他的弟弟，自己逃出了封地。）久之，章和中，有司奏请绝恺国。（汉章帝刘炟，章和年间有人上奏，要取消刘恺的爵位。）肃宗美其义，特优假之，恺犹不出。（面临着取消封地的危险，刘恺还是不出来就任。他是一心一意地让位给哥哥。）积十余岁，至永元十年，有司复奏之。侍中贾逵上书称：“恺有伯夷之节，宜蒙矜宥，全其先公，以增圣朝尚德之美。”和帝纳之，下诏曰：“王法崇善，成人之美，其听宪嗣爵。遭事之宜，后不得以为比。”乃征恺，拜为郎。（最后汉和帝同意了，刘恺的弟弟，刘宪继承父亲刘板的爵位。刘恺一心让位给弟弟，这是仁义，这是善良。值得大力提倡。）

后魏高凉王孤，平文皇帝之第四子也，多才艺，有志略。烈帝元年，国有内难，昭成为质于后赵。（北纬高凉王孤，平文皇帝之第四子。昭成本名拓跋什翼犍，平文帝次子，于魏烈帝拓跋翳槐元年，到后赵作人质。）烈帝临崩，顾命迎立昭成。及崩，群臣咸以新有大故，昭成来，未可果，宜立长君。（魏烈帝临死，遗诏迎立昭成为帝。烈帝死后，群臣认为皇帝刚刚驾崩，迎立昭成为帝，不合适，应该拥立孤为君。）次弟屈，刚猛多变，不如孤之宽和柔顺。于是大人梁盖等杀屈，共推孤为嗣。（昭成的弟弟屈，刚猛多变，不像孤宽和柔顺。被大臣杀掉了，一起拥戴高凉王孤为帝。）孤不肯，乃自诣邺奉迎，请身留为质。（孤不肯就，亲自到邺地去迎接哥哥昭成回来即皇帝位，他愿意代替哥哥，留作人质。）石季龙义而从之。昭成即王位，乃分国半部以与之。（石季龙后赵皇帝。深感孤的大义，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昭成回来即皇帝位，并分江山一般给孤。）然兄弟之际，宜相与尽诚，若徒事形迹，则外虽友爱而内实乖离矣。（有孤那样的胸怀，不容易。众人拥戴自己为国君，还有什么推辞的必要吗？然而他想着在外做人质的哥哥，推诚相见，而不是虚于客套，只讲究表面上的礼仪。他不能叫一个在外做人质多年的人，白耗费自己的精神才智。）

宋祠部尚书蔡廓，奉兄轨如父，家事大小皆咨而后行。公禄赏赐，一皆入轨。有所资须，悉就典者请焉。（“祠部”官署名。掌祭祀。南朝宋大臣蔡廓，字子度，济阳考城人。像对待父亲一样地对待大哥蔡轨，大事小事都要请示兄长，俸禄赏赐一律上交给哥哥。自己需要什么，再到哥哥那里去领取。）从武帝在彭城，妻郄氏书求夏服。时轨为给事中，廓答书曰：“知须夏服，计给事自应相供，无容别寄。”向使廓从妻言，乃乖离之渐也。（连给自己妻子买衣服的事情，都要等到哥哥安排，可见蔡廓真的没有留下一点私房钱。苦了自己，换来的则是家庭的和睦。与其说蔡廓了不起，但不如说他的妻子更了不起，跟着丈夫一起孝敬哥哥，难为她了。）

梁安成康王秀与弟始兴王憺友爱尤笃，憺久为荆州刺史，常以所得中分秀。秀称心受之，不辞多也。若此，可谓能尽诚矣！（南朝梁，安成康王萧秀，字彦达，梁文帝第七子。始兴王萧憺，字僧达，梁文帝萧顺之第十一子。两个皇子要好，太不容易了。萧憺能把自己的俸禄分给哥哥萧秀，更不容易。萧秀似乎不感谢萧憺，也是因为，他们深深相知，否则是做不到的。）

卫宣公恶其长子急子，使诸齐，使盗待诸莘，将杀之。弟寿子告之使行，不可，曰：“弃父之命，恶用子矣！有无父之国则可也。”及行，饮以酒，寿子载其旌以先，盗杀之。急子至，曰：“我之求也，此何罪，请杀我乎！”又杀之。（卫宣公不喜欢他的长子急子，要在流放之时杀掉他。急子的弟弟寿子，知道后，不顾杀身之祸，勇救哥哥。这也是一件兄弟相爱，感天动地的故事。）

王莽末，天下乱，人相食。沛国赵孝弟礼，为饿贼所得，孝闻之，即自缚诣贼曰：“礼久饿赢瘦，不如孝肥。”饿贼大惊，并放之，谓曰“且可归，更持米来。”孝求不能得，复往报贼，愿就烹。众异之，遂不害。乡党服其义。北汉淳于恭兄崇将为盗所烹，恭请代，得俱免。又，齐国倪萌、梁郡车成二人，兄弟并见执于赤眉，将食之。萌、成叩头，乞以身代，贼亦哀而两释焉。（战乱来了，饿殍遍野，人相食。弟弟赵礼被贼人绑了，将杀而食之。哥哥赵孝，把自己绑了，来到贼人面前，说你们杀我吧，我肥，弟弟瘦。北汉时期，哥哥淳于崇被盗贼抓获，也要被煮食，弟弟淳于恭依然舍身相救。齐国的倪萌，梁郡的车成兄弟，也遭被煮食的命运，兄弟之间也是相互救助，争着去死。这些故事读之令人肃然起敬。什么叫骨肉相连？这就是骨肉相连；什么叫兄弟情深？这就叫兄弟情深。什么叫一奶同胞？这就叫一奶同胞！）

宋大明五年，发三五丁，彭城孙棘弟萨应充行，坐违期不至。棘诣郡辞列：“棘为家长，令弟不行，罪应百死，也以身代萨。”萨又辞列自引。太守张岱疑其不实，以棘、萨各置一处，报云：“听其相代，颜色并悦，甘心赴死。”棘妻许又寄语属棘：“君当门户，岂可委罪小郎？且大家临亡，以小郎属君，竟未妻娶，家道不立，君已有二儿，死复何恨？”岱依事表上。孝武诏，特原罪，州加辟命，并赐帛二十匹。（这里讲的故事见于《宋书·孝义传》弟弟犯罪，哥哥说：我是家长，我应当代替他服罪。弟弟不让哥哥去，他说：自己做事自己当。更可贵的是，孙棘的妻子，他说，你是家长，弟弟还小，她还没有娶老婆，你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你应该代替弟弟服罪。深明大义，毫无私情，真是一个有见识的女人，可敬可爱的女人。）

梁江陵王玄绍、孝英、子敏，兄弟三人，特相友爱，所得甘旨新异，非共聚食，必不先尝。孜孜色貌，相见如不足者，及西台陷没，玄绍以须面魁梧，为兵所围，二弟共抱，各求代死，解不可得，遂并命云。（三兄弟要好，战乱来了哥哥身陷重围，三个弟弟不是各自逃命，而是要求代死。他们死死地抱在一起，竟然不能分离。）

 

后记：

兄弟姐妹，骨肉相连，一奶同胞，同住在一屋檐下，流着同样的血，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床上睡觉，一件衣服，大的穿了，小的再穿，一起上学，一起在灯下温习功课，与父母一起劳动，一起欢乐。兄弟姐妹应当有好处就相让，有难处就先上，有利益大家均摊，有荣誉大家共享。“贤者之于兄弟，或以天下国邑让之，或争相为死；而愚者争锱铢之利，一朝之忿，或斗讼不已，或干戈相攻，至于破国灭家，为他人所有，乌在其能利也哉？正由智识褊浅，见近小而遗远大故耳，岂不哀哉！”只有那些利欲熏心，把钱财看的比兄弟姐妹情谊还重的人，才会弄得窝里斗，骨肉相残，干出自我伤害，自我相残的事情出来。“《诗》云：“彼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癒。”这里引用的诗歌是《诗经·小雅·角弓》中的句子，意思是：善良的兄弟，彼此之间绰绰有余。不善良的兄弟，彼此之间互相嫉恨毫不顾惜。

郑子产被认为是春秋第一人。他说：“直钧，幼贱有罪。”意思是兄弟不和，兄和弟都有错，但是小弟弟的错误更多。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世上兄弟之间不和睦的，大多是因为异母或前后嫡、庶母互相憎恨、嫉妒。”实际上，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姐妹，也有不和睦的，也有打得头破血流的。家庭不和，不都是小弟的错，倒是大哥应当让着小弟弟。吴泰伯，相让，奔吴，最小的弟弟季历，才成就了周代的一统大业。彭城孙棘，代替弟弟孙萨前去服罪的故事，为天下兄弟树立了极好的榜样。尽要求大让小，也不尽情理，还是互谅互让最好。没有这种精神，你失掉的就是左膀右臂。没有亲姊热妹，手足兄弟，你就孤立无援，就像为城没有墙，为房没有梁，独力难支，望风而泣。（峻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