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武修文

读《韩诗外传》第三卷·十三

（峻岫）

（原文）

武王伐纣，到于邢丘，楯折为三，天雨，三日不休。武王心惧，召太公而问曰：“意者，纣未可伐乎？”太公对曰：“不然。楯折为三者，军当分为三也。天雨、三日不休，欲洒吾兵也。”武王曰：“然何若矣？”太公曰：“爱其人，及屋上乌；恶其人者，憎其骨馀。咸刘厥敌，靡使有馀。”武王曰：“于戏！天下未定也！”周公趋而进曰：“不然。使各度其宅，而佃其田，无获旧新。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武王曰：“于戏！天下已定矣。”乃修武勒兵于甯，更名邢丘曰怀，甯曰修武，行克纣于牧之野。《诗》曰：“牧野洋洋，檀车皇皇，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既反商，及下车，封黄帝之后于蒯，封帝尧之后于祝，封舜之后于陈。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封殷之后于宋，封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表商容之闾。济河而西，马放华山之阳，示不复乘；牛放桃林之野，示不复服也；车甲衅而藏之于府库，示不复用也。于是废军而郊射，左射狸首，右射驺虞，然后天下知武王不复用兵也。祀乎明堂，而民知孝；朝觐，然后诸侯知以敬；坐三老于大学，天子执酱而馈，执爵而酳，所以教诸侯之悌也。此四者，天下之大教也。夫武之久，不亦宜乎！《诗》曰：“胜殷遏刘，耆定尔功。”言伐纣而殷亡武也。

这是关于武王伐纣的故事。“武王伐纣，到于邢丘，楯折为三，天雨，三日不休。”武王伐纣大约发生在公元前1044年。邢丘，是地名，在今河南温县东面。当时行军到了邢丘的时候盾牌折为三段，是一个很不祥的预兆。而且老天还一连三天地下着雨。“武王心惧，召太公而问。”武王很害怕，召见姜太公。问：“意者，纣未可伐乎？”是不是不应该讨伐殷纣王啊？姜太公说：“不然。楯折为三者，军当分为三也。天雨、三日不休，欲洒吾兵也。”不是这样。盾牌折为三段，预示着军队也应该分兵三军。老天一连三天下雨，这是在为我们的士兵沐浴呢。武王问，现在该怎么办呢？姜太公说：“爱其人，及屋上乌；恶其人者，憎其骨余。咸刘厥敌，靡使有馀。”如果爱那个人，就连他屋上的乌鸦也喜欢；如果憎恨那个人，就连带他的家人都要憎恨。既然前来征讨殷纣王，就要把殷纣王的一切都毁灭。武王说：“于戏！天下未定也！”战争是残酷的，周武王于心不忍。“周公趋而进”周公旦是武王的四弟。他慢慢地走上前去说：“不然。使各居其宅，而佃其田。”我们征伐殷商，是讨伐无道，是为了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 “无获旧新，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百行有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这是周公旦在替周武王分担责任。武王说：“于戏！天下已定矣。”此时天下还没有定，只是周武王被姜太公和周公旦说服了。于是“乃修武勒兵于宁，更名邢丘曰怀，宁曰修武，行克纣于牧之野。”周武王偃武修文，在宁这个地方驻兵。把“邢丘”改成“怀”，把“宁”改名修武。然后再发起牧野之战。大约公元前1046年1月26日周武王率领“伐肘”联军四万五千人攻打朝歌。《诗经》上说：“牧野洋洋，檀车皇皇，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诗经·大雅·文王之十·大明》记载这场战争写道：牧野地势广，战车浩浩荡荡。驷马威武雄壮，太公坐镇疆场。就像长了翅膀，辅佐伟大武王。征讨殷商帝辛，明早就能解放。“既反商，及下车，封黄帝之后于蒯，封帝尧之后于祝，封舜之后于陈。”牧野之战取得了胜利，周武王“以黄钺斩纣头，县大白之旗。已而至纣之嬖妾二女，二女皆经自杀。武王又射三发，击以剑，斩以玄钺，县其头小白之旗。”[《史记·周本纪》]“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封殷之后于宋，封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表商容之闾。”“下车”就是初到任。周武王进入殷都后，大封诸侯。夏朝人的后裔封杞国，殷商之人的后裔封于宋国，把被殷纣王杀害的丞相比干的坟墓修好，释放了被关押的纣王的叔叔箕子。“商容”是殷纣王的礼乐大臣，受到殷纣王的迫害逃进太行山隐居，周武王封他为三公，不出，于是表彰他之闾，以示敬贤。“济河而西，马放华山之阳，示不复乘；”过黄河西行，把战马放归到华山之阳，表示不再骑乘，也就是不再打仗的意思。“牛放桃林之野，示不复服也；”牛是军队运输的主要牲畜，牛被放归桃林之野，表示不再用牛上战场。“车甲衅而藏之于府库，示不复用也。”大量的战车、铠甲、兵器，都放到库房里去存放起来，表示不再使用。“于是废军而郊射，左射狸首，右射驺虞，然后天下知武王不复用兵也。”保留军队只作为“校射”使用。“貍首”，狸的头。“驺虞”传说中的仁兽。借用“狸首”和“驺虞”为射猎官职。“然后天下知武王之不復用兵也，散军而修郊射。左射以“狸首”，右射以“騶虞”，而贯革之射息也。”[《孔子家语·辩乐》]王肃注:“‘狸首’、‘騶虞’，所为节也。”就是负责节制校射的官员。“祀乎明堂，而民知孝；”祭天曰俟。“明堂”是殿堂居中的大堂，是中国等级最高的礼制建筑，是举行祭祀、朝会、庆赏、选士等大典礼的地方。在明堂举行祭祀祖先的活动，就是为了宣扬孝道。“朝觐，然后诸侯知以敬；”按时举行朝觐活动，这是为了让诸侯们对天子保持敬畏的心态。“朝覲，然后诸侯知所以臣。”[《礼记·乐记》]“坐三老于大学，天子执酱而馈，执爵而酳，所以教诸侯之悌也。”“三老”是古代掌教化的官员，三老在学，就是常常向“三老”请教。天子亲自捧上酱和漱口的酒，以示对三老的尊敬，这是在教导诸侯们要讲究孝悌。“此四者，天下之大教也。”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军旅为“校射”，第二件事情就是明堂祭祀，第三件事情就是按时朝觐，第四件事情就是“敬三老”。周武王坐天下，偃武修文，提倡孝道，提倡礼乐，提倡敬老，这四项是中国文化的核心，也就是传承几千年的中国价值观念。所以称为“天下之大教”。“夫武之久，不亦宜乎！”战争是要流血的，是不得已而用之的，和平的环境才能使人类生存繁衍，进步发展。《诗经》上说：“胜殷遏刘，耆定尔功。”讨伐殷商取得了胜利，战争就要停止，这样才能完成建功立业的辉煌业绩。这就是当年周武王讨伐殷纣王的事迹。（署名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