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其野

《诗经欣赏》—小雅 ‧祈父之什·《我行其野》

（峻岫）

这是一首停妻再娶引发的悲歌。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昏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昏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斯复。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异。

【注释】

“蔽芾”：植物茂盛的样子。

“樗”：臭椿树。

“昏姻”：既婚姻。

“畜”：养活。

“邦家”：老家，娘家。

“蓫”：一种草，俗名羊蹄菜，可食。

“言归斯复”：说要送回娘家。

“葍”：也是一种野菜，可充饥。

“新特”：新的配偶。

“成”：实在。

“祗”：恰恰。

“异”：异心。

“《我行其野》，刺宣王也。刺其不正嫁取之数而有荒政，多淫昏之俗。”[《毛诗注疏》]这首诗歌是讽刺宣王末期，由于宣王荒政而引起的婚姻问题上的混乱现象。所谓“不正嫁娶之数”是说：“宣王之末，妻无犯七出之罪，无故弃之更昏，王不能禁，是不能正其嫁娶之数。”[《毛诗注疏》]此种解释，引起了后人的质疑。有人说《我行其野》反映的是“宣王之世，诸侯兄弟，有失所而来依于王室者。及其季年，政体殆荒，礼意衰薄，思返故国，而赋是诗。”[朱郁仪《诗意辩证》]此种解释，实在是牵强附会，这是把“昏姻之故，言就尔居。”当成了依附他人的比附之语。也有人说《我行其野》是：“甥舅之诸侯，求入为王卿，而不获者所作。”[转引自清·姚际恒《诗经通论》]虽然甥舅关系，的却是婚姻的结果，但统观上下文句，便知更是一种臆测。朱熹说：《我行其野》反映“民适异国，依其婚姻而不见收卹。故作此诗。言我行于野中，依恶木以自蔽。于是思婚姻之故而就尔居。而尔不我畜也则将复我之邦家矣。”[南宋·朱熹《诗经集传》]也就是说，此女子嫁到别的诸侯国去了，但是不见夫家的怜惜、疼爱，不久便“求尔新特”，另觅新欢，因此写了这首诗歌，以讽刺宣王末期婚姻方面出现的乱象。民适异国，不见收卹，可以接受，所谓讽刺宣王则无从谈起。“此诗固类，然无所关系也。”[清·姚际恒《诗经通论》]清代方玉润先生说：《我行其野》“刺睦姻之政不讲也。”[清·方玉润《诗经原始》]也就是说，《我行其野》还是一首反映婚姻出现危机的诗歌。诗歌大意：

走在荒郊野外的大路上，只见臭椿树茂盛的枝丫。因为你我结成婚姻，我们才成为一家。你不好好地待我，反而想把我送回娘家。

走在荒郊野外的大陆上，边走边采集羊蹄草。因为你我结成婚姻，我们才在一房中安歇。你不好好地待我，反而想把我送回到老家。

走在荒郊野外的大陆上，边走边采集葍草。你全然不顾婚姻的事实，一心想着另觅新欢快乐。不是因她家更加富有，而是你心里无我。

《我行其野》是一首停妻再娶的悲歌。女子的婚姻已经破裂，故而三章都说“我行其野”，就是我走在荒郊野外的大路上。不免思来想去，“昏姻之故”，你我是夫妻，我们有婚姻之约。你却是“尔不我畜”，不养活我，不疼爱我，不怜惜我，求尔新特，另觅新欢，还要把我送回娘家。

诗歌分三章。三章都以“我行其野”开头，可见夫妻名分，名存实亡。第二章、第三章都写到了采集野菜，足见其处境十分凄凉。第一章、第二章都说到“昏姻之故”，就是强调，自己有正当的名分，自己是受迫害的一方。同时前两章都说到了“尔不我畜”，就是你不养活我。事情的原委，是非曲直，不是明摆着的吗！第三章，是诗歌的关键章节，他“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异。”一个负心汉的形象，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诗人写哀怨和失落，化景为情，融事于理，以实相告，把“负心汉”送到“被告”席上，而自己绝无哀怜乞求的言行和举动。第一章，诗人一出门就见“蔽芾其樗”。“樗”是臭椿树，树不成材，叶不可食，百无一用，却茂盛得很，茁壮得很。此处既是眼前景物的描写，又是心境的描写，以抒发淫邪侵正的不满与愤懑。第二章、第三章，是眼下的处境。已经到了采集野菜，凄惨度日的境况，既是孤单的，又是凄惨的，更是“尔不我畜”一句话的落脚之处，实证之处。诗人再三强调“婚姻之故”，这是在讲理，是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尔不我畜”就是你的错，是你没有道理，反而还要“复我邦家”、“言归斯复”。最初还只是说“复我邦家”，就是说，把你送回娘家去！是一句呵斥的话，后来又说：“言归斯复”就是说：你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最后则是：“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和那一纸婚约，公开地另结新欢了。“成不以富，亦祗以异。”当然不是因为“新特”家里更有钱，而是他变了心，有了异意。作者叙事明明白白，讲理注重原委，情景交融，哀而不伤，令人动容。（署名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