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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青云

  采访刘青云,赶上台风“海葵”侵袭上海,晚间的航班全部取消。临时才被告知,原定一小时的采访时间必须缩短,当经纪人伸出十根手指头,表示只能给出“十分钟”时,当场傻了眼。沟通之下,总算争取到了二十五分钟,差强人意。走进专访室,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的刘青云,刷的一下站起身,一脸赫然地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因为要赶飞机。”
  曾听一位同行说,有一年在香港国际电影节红毯后台休息室约访刘青云,没有嘉宾证的记者只得在场外干着急,这时,他却自己跑出来,站在通道旁与媒体闲聊,这让来往的嘉宾们都觉得不可思议,采访结束后,记者提出合影,刘青云一本正经地理起西服来,“来吧!”
  思绪被拉回来,眼前的刘青云,依旧那样随和。刘青云的普通话讲得磕磕绊绊,但每句话都说得很认真,表情很丰富。在《消失的子弹》发布会上,不时有人喊他“刘青云大哥”或者“刘青云老师”,他都会回人家一句,“叫我青云就可以了。”这也是他讲得最顺的一句普通话。普通话不太好的他,有时听不清提问,他就望着我的眼睛倾听,一遍不行再问一遍。
  从前,在无线艺人训练班里,刘青云外号“黑面神”,同学笑他眼睛大、嘴唇厚,面孔漆黑如锅底。“你的长相很有亲和力,其实有特别的魅力。”说到这儿,他突然瞪大眼睛,一脸苦笑地看着我,模样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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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入婚姻殿堂14个年头,刘青云下巴的短须斑白了,额上刻了风霜,唯一没变的,是他一直陪在太太郭蔼明身边。

  准备采访提纲时,原以为碰及家庭问题时,这位“影帝”会立马拉起警戒线。要知道,内陆不少即便攀不上一线的明星,一谈到生活问题,都会板着身子拒答,沉得住气的装傻充愣,沉不住的直接发飙,更多时,当事人还未开腔,经纪人便跳出来“屏蔽”。意外的,关于婚姻的话题,刘青云很有兴趣地侃侃而谈,不回不避,甚至会主动提起。“我百分百支持太太的决定”“太太放弃她的梦想,成就我的梦想”,旁听者,都能感受到言语间流露出的甜蜜与宠溺,却又无半分秀恩爱的造作。

  结束时间掐得精准,随着经纪人一声叫停,采访戛然而止。我忙乎着收拾东西,刘青云起身离开,许是仍感抱歉,自身前走过时,仍小声的对我咕哝:“我太太在机场等我。”口气,十足一个毛头小伙,赶赴女友约会般的期待。

  刘青云自认是一位幸运的人:“曾有人说我运气好,一出道就拍《新扎师兄》,接着又娶了个香港小姐。我当时呆了一呆,但回想起来,的确是这样。我很满足,满足是种幸福。”今日的刘青云,想的是他拥有什么,而不是欠缺什么,所以,他会因为满足而幸福。

  “我希望我以后的这个家,很有家的感觉,大厅要铺很大的地毯,那我就可以跟我的儿女在那里翻筋斗玩了。玩过了之后,我老婆就叫我吃饭。”“吃饭,快点来帮忙!”——这是《大时代》中,方展博与龙纪文的定情对白。如今,刘青云的家,大厅里肯定能铺得起很大的地毯,已经退居的太太也会有时间做饭给他吃了,也许欠缺的只是个翻筋斗的孩子。其实,他什么也不欠缺,他已经和她说好了,这辈子不要孩子,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

腾讯娱乐:江一燕称赞你是完美男人,工作认真,生活中也是好好丈夫,找另一半就要找你这样的?

刘青云:非常感谢她对我的称赞,但是,我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拍了几天的戏,她有了一个美丽的误会吧。她都想错了,我不能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员,只是拍电影的经验比较多。在生活中,也不能说是个大好人,只是没有杀人放火。我和普通人一样,也有自己的脾气,和老婆也会吵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完美。我是一点都不完美!

腾讯娱乐:三年前,你在采访中表示,希望大家介绍工作给郭蔼明,据说她现在屡被内陆挖角,有鼓励她尽快复出吗?

刘青云:那次我是开玩笑的。我真的没有告诉她不要工作,我一直和太太说,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我不希望大家到老的时候,才去后悔。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老了,老婆和我说:“青云,如果我继续演戏,我拿奖机会比你多。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我不想做一些后悔的事,你真的想去演戏,就去做吧,我不能肯定将来会怎样,谁知道呢,但你今天想做的,我百分百支持你。当然,她也不会这么想,今天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最后选择了我。我想,很多女生都是这样吧,婚后主要能量都放在家里。

腾讯娱乐:在你的观念里,老婆就是在家享清福,老公一肩挑,出去赚钱?

刘青云:也不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和工作。生活是很特别的事,不是你单纯认为应该如何如何,很多事情的发生,都不是你想象中的。但是,我和太太是有默契的,有什么事情,都说出来。当然,我也希望每一天回到家,都有人做饭,却也不能因为这个想法,去影响她的理想。

腾讯娱乐:你眼中的郭蔼明是怎样的女人?

刘青云:她演技比我好,为了家庭,放弃了很多梦想,来完成我的梦想。当初,拍《大时代》我们互相认识,刚开始都不说话,后来是周慧敏撮合我们,开演唱会邀请我们当嘉宾。第一次约她出来约会,我还没有车,结果是打电话叫她来接我,然后一起出去吃饭。后来问她,第一次我约她,为什么答应出来,结果她回答:我以为你要跟我借钱。因为平常你都不说话,突然打电话一定不正常。

腾讯娱乐:生活中她主要负责做什么?

刘青云:所有的事情!我常常出去工作,家里的事情就由她处理,一般女人做的工作她都做。

腾讯娱乐:之前有报道说,你喜欢在拍戏前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把所有灯都关上,不被人打扰?

刘青云:没有,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我不是这样的,神经病吗?我在家里不会一个人,我有两只猫,两条狗,通常都和太太在一起。

腾讯娱乐:现在华仔也当爹了,你们考虑过什么时候生个孩子?

刘青云:没想过,我和我太太已经确定不要小孩了,觉得现在也不错啊,挺开心的,见到人家小孩就逗弄一下,“嗨嗨,拜拜”,很享受二人世界。

  作为银河映像的头号硬汉,刘青云演过许多暴躁警察和自作聪明的男人。杜琪峰称之——“好使好用,实而不华”。但刘青云却认为,“走不出罩在自己身上的框最可怕”。20年来,他高唱着:“我是一只候鸟,勇于变换环境,敢于挑战底线。”因为他本身不是硬汉,只是眉毛粗,说这话时,他调皮的挑着眉毛,用手仔细的摸着。

腾讯娱乐:《消失的子弹》中的这个探长喜欢做实验,查案很偏执,感觉和《神探》有点像?

刘青云:观众一定会这么说。《神探》反响很好,就变成了代表我,我以后演警察,大家都认为是《神探》,造成了误解。神探从来不开心,一点都不喜欢这份工作,想要逃避,就像把自己埋在泥土里。但这次演的民国警察是很不一样的人,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做访问,了解好人为什么做坏事,他和谢霆锋一起查案,他很兴奋。当时科技不发达,查案缺少帮助,更需要个人智慧。

腾讯娱乐:连你自己都数不清演过多少次警察了,为什么导演那么喜欢找你,因为你长相正气?

刘青云:我本身是个警察,演员是我另一份工作。我也没有去问他们,通常我不会特别去问导演,知道答案也没用。可能是吧,应该这么说,不是我像一个警察,也不是我看起来正义,是我电影里的角色,一般都是正义的。

腾讯娱乐:有段时期你演了好多喜剧,突然就宣布再也不演喜剧了,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突然不当“警察了”?

刘青云:这很难说,我以前演喜剧也拿过很多奖。我拍喜剧,因为一个特别的原因,就拍了,拍的时候担心自己演不好,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笑,演出来后,发现效果不错。有一天我去电影院看,发现观众笑得很开心。我开始想,如果我拍的电影能让观众笑,也很不错。我们不一定要拍让人流泪的,于是,我就拍了很多喜剧。我不太会演喜剧,也不觉得自己好笑,拍了一部分,突然就觉得,我不想再拍了,想拍别的东西,就去拍《神探》了,也是命运的安排。

腾讯娱乐:硬汉式演技已经变成了你的标签,想过撕下来吗?

刘青云: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个标签,我没有硬汉,我有这个标签吗?可能我眉毛比较粗。我没有特别想要什么形象,我一直不太了解,在观众心中我是什么样的演员,都是你们告诉我,我才知道。人家说我好,我听了开心,坏的,听过了就忘记它。我演戏,只选择自己想做的去做,不是选择人家喜欢我做的类型。

腾讯娱乐:你和谢霆锋拍起戏来都不要命,这次搭档,是否互相刺激着更玩命了?

刘青云:我不会。我有一个标准:能做的都自己做。拍一个简单镜头,甚至一只手,我都要自己做。你找别人做很容易,没人会看出来,但当你去电影院看自己的戏,就会发现,这只手不是我的。或许在导演的角度没分别,但我会认为,感觉不对。在电影院看自己的时候很痛苦,好像看到一场戏,我觉得自己演得不好,然后就去想原因。电影永远存在于这个世界,可能没人看,但如果你这两秒没演好,它永远存在了。当天就尽最大能量拍好,不放过每一秒,不然回看时多痛苦,哎呀。

腾讯娱乐:谢霆锋说,入行十一年,总算与你碰面。你和他合作感觉如何?

刘青云:我们合作有化学作用,我们是不同年代的演员。第一次看到他,还是小孩子,身高才到我的膝盖,现在他成熟很多,拍戏拼命,危险动作还主动要求导演,想试试更危险的。和我一样,也是努力把能做的做到最好,看回放的时候,他也希望出来的效果好,不希望有遗憾。

  早年的刘青云被封为“床戏猛将”,他与刘嘉玲《绝世好bra》中的器械类激情戏,还被截成片段放到网上骗点击。不想,多年后的今天,滚床单竟成了这位“影帝”的死穴,最大禁忌。传说,拍《窃听风云》时,因为怕老婆大人生气,刘青云拍床戏大呼“救命”,到了《消失的子弹》,不厚道地把烫手山芋丢给了谢霆锋,云云。然而,即便保守如巨蟹座梁朝伟,也要更上一层楼挑战尺度,倾囊三出激情戏,刘青云又怎会真的退避三舍?

腾讯娱乐:尔冬升采访时说你什么戏都敢演,就是不敢拍床戏,是因为怕老婆吃醋吗?

刘青云:不是的,我觉得尔冬升是说他自己(哈哈)。我跟郭蔼明谈过这方面的问题,她也是个演员。我们说好了,如果真的有个电影,有这个类型戏,让对方自己选择,这种事不单发生在我身上,也会发生在她身上。如果确定了,剧本好,我要拍,没问题,你不用和我说,但是有一个要求,要不就不演,要演就不怕尴尬,要演就一定把它演好。我绝对同意,如果我去拍,我不会介意她怎么看,当然,我也不想她不开心。

腾讯娱乐:你做任何事都很在乎太太的想法?

刘青云:会的!不过,我真拍的时候,我就不管了,一定要拍得好,这是唯一的道理。

腾讯娱乐:在激情戏上你有尺度吗,还是说,只要演好,不给自己设限?

刘青云:对于表演,我不会给自己太多规定,因为我不希望在我演出时,有不必要的压力。我希望所有事情变得非常简单:演,就把它做好。常常有太多东西在这里(脑中),我觉得很麻烦,一旦你演戏考虑舒不舒服,就演不好了。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担心,通常没有导演找我演激情戏。

腾讯娱乐:那又是什么原因呢,你和导演们讨论过吗?

刘青云:我没问过,但我自己也有想过。通常,你拍这类型的戏,当然是找一个女观众都很喜欢的男星啦,拍起来才有味道。你找我拍,别人会说:“演技派,没什么好看啊。”

腾讯娱乐:你喜欢别人称你“演技派”吗,罗志良导演说,你现在可是偶像派呢?

刘青云:他是开玩笑的,我觉得什么“派”都没问题。

  在第八次提名金像奖拿下影帝前,刘青云如此自嘲:“我是最传奇的商业演员,提名30次最佳男主角,从不拿奖,现在死了,他们就发给我终身成就奖。”今天,问他想不想再拿一个影帝,意外的,却换来一声叹息,“金像奖,年年岁岁花相似。”谈笑间,一语勘破香港影坛的软肋,或许,对刘青云而言,早已“影帝无用”。

腾讯娱乐:早期,你在港片中总是挺愣头青的,但是像同期的刘德华、梁朝伟,走的都是活泼、风流的路线,你怎么会走上这条奇葩的戏路?

刘青云:不是自己定的。我们每个人都希望成为演技好,讨女观众喜欢,有演技的偶像派。我也希望,出来的时候,好多女生看到我就痴笑、挥手,多开心啊;然后,能演好的戏,电影卖座、拿奖,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但确定怎么做的,是导演,他觉得你是什么类型,就找你演什么类型的戏。开始的时候哪由得你来选,就是找机会去演戏。

腾讯娱乐:那时,香港流行五官硬朗的,浓眉大眼、高鼻梁……刘德华、梁朝伟都属此类,羡慕过那款长相吗?

刘青云:没有,我不会羡慕其他人。每个人有自己的路,我很清楚,我就是那种不会羡慕别人的人,别人有的,我也有,我也不错啊。

腾讯娱乐:在香港电影史上你是提名金像奖最多的男星,却总与刘德华狭路相逢,多次输给他,会认为华仔是你的宿敌吗?

刘青云:我提名很多次,我也不记得了。我和很多演员都是对手,没有问题;我提名多少次,没问题;有没有拿奖,也没问题;我和华仔是好朋友,大家都是电影工作者,我从来不觉得是对手,这也没大问题。但是,你要发现最重要的事情,从很久以前开始,从我提名到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提名的人都是一样:我、刘德华……那是很大的问题。我不是说,我不想提名,但是,这么多年,香港的演员还是他们几位,这是很大问题。好像谢霆锋以后,没有什么演员出来了,这个问题很严重。

腾讯娱乐:像梁朝伟连拿几届影帝好像唾手而得,家里的金像奖杯够多了,你却是苦熬20年才拿到一个,会感叹命运不公吗?

刘青云:不会,为什么我要这样想,我不要让自己不开心吧,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我为什么要羡慕伟仔拿那么多奖?要羡慕,我就去羡慕世界首富,我不羡慕他就很好了。如果我常常去羡慕别人,那我每一天都过得不开心,我不会这样。

  都说刘青云犀利的眼神能杀死人,尤其在表演一些邪气角色时,眼神里发射出来的寒光,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这个想法却在不到半小时的对话中,彻底颠覆,渣渣也不剩。银幕外的刘青云将特有的“刘氏幽默”发挥到极致,冷笑话信手拈来,每每在无意中扔出一句来,神情又是那样真诚,让你想不笑都难。演了22年警察为啥还演警察?我本来就是个警察,演员才是另一份职业;你为嘛不北上?我比较重啊,重心在南极;你喜欢说冷笑话?对于这个问题,刘青云撑着头皱着眉思考了好一阵,然后,特认真、特真诚地强调:“我没有特意说笑话,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索性,“刘氏幽默”却不是落了俗的“耍贫”。跟刘青云谈得深了,你又会发现他的身上,有种猜不透的黑色幽默。并非是拿他标志性的肤色做噱头,而是一路畅谈后,他的字字句句,甚至一个表情、神态,透着一股大智若愚的高深。而当一句过于认真的玩笑话,被笔者当了真,他的眼神中又分明没有促狭,反倒有些许安抚之意。我相信,如此温柔的刘青云,在生活中也一定是疼老婆的好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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