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峪三都古城

湘峪三都古城建在陡坡峭壁，宏伟壮观。

  从柳氏民居出来已过正午，售票口旁边有一家小饭店，进去一问只剩了白面河捞，配的是素臊子。正对胃口呀，速战速决之际，还问清了下一站湘峪三都古城的行进路线。我们此次出行看民居虽然是随意的，但一旦找到一个节点，瞬时就有了清晰的脉络。包括柳氏民居以及接下来的湘峪三都古城、砥洎城以及郭峪村，虽然分属沁水县和阳城县，但都应当属于古沁河流域，它是山西第二大河流，仅次于汾河。同样是地肥水美，人杰地灵，拥有众多的古村落、古堡及古民居也就不足为奇了。

  总的来说，山西古村镇、古建筑分布有这样的特点，叫做“三河一关”。一是分布在山西中部汾河流域，以平遥古城为中心，我们去的丁村属于此列，体现的是晋商经济文化；二是分布在沁河流域，以皇城、润城为中心，我们后来去的几站就在此间，冶炼工业和商贸流通为支撑，体现了独特的晋东南文化；三是分布在吕梁山区黄河沿岸，以碛口古镇为中心，商贸流通、商品集散为支撑，体现了晋西北黄土高原文化，若干年前曾去过这里，因为学识浅薄印象不深，有机会还要再看；四是沿山西内外长城，在重要边关隘口留存的堡寨，大同民居就属于此列吧，体现了边关风情和边塞文化。以上只是概括地说，就我们了解的而言，大同民居就远远超出了边塞文化的范畴，推及其他，同样不能简单论之。

墙裙古朴的麒麟图，具有鲜明的明代风格

   沁水古为端氏地，远在春秋时期便有了县的建制，隋朝时定名为沁水，至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沁水北倚太行，南屏中条，东又接太行，是潞泽的门户。湘峪村的三都古城就在沁水县东南部的一个小山沟里，和阳城县的郭峪村仅一山之隔，同样是文风鼎盛之地。明清之际，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就走出了7位进士。著名的山药蛋派作家赵树理就是沁水人氏，去三都古城两次路过他的故居所在地尉迟村，时间关系只能行注目礼了。

   很小的时候，赵树理也算是我喜欢文学的启蒙老师之一。从村里走出来的父亲天然地和山药蛋派亲近，没事总爱给我们姐妹讲赵树理、马烽写的故事。等长大些我又自己看，那时的山西文学杂志叫《汾水》。上大学时有一次马烽的儿子来给我们做演讲，我还暗暗激动了一番，他并不知道，有一个马烽的小粉丝正坐在台下。记得父亲有一位拜把子兄弟是那个时代的文学青年，不了解他上过几年学，只记得他在我们小时候不时来家走动，每次都带来自己写的厚厚的作品，典型的山药蛋派风格，比如《李老汉进城》什么的，寄希望于在报社上班的父亲能找人推荐一下。父亲自己不写，眼光还颇高，先自挑来拣去砍下去一大半，剩余的也是揣度再三才找相熟的编辑过目。现在我知道那并非父亲虚荣，而是把文字工作看得太神圣。所以虽然他没有在编辑岗位上干一天，也是当时大家公认的好报人。那些作品后来不知怎样了，《李老汉进城》那篇，编辑说还需要深入生活。这是一般文学青年的通病吧，总是比生活要高一截，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殊不知山药蛋可是地里刨出来的，带着泥的样子才正宗。我的这位叔叔后来不发烧了，因为喜爱文学带来了负效应，一位崇拜者嫁给了他，前妻后妻两重山，逼得他只能弃文从商，卖挂面去了。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就是商人的样子，再后来是受气的老男人，反正和文学再无瓜葛。

小巷深处

   从柳氏民居出来走了一阵，方知小饭店老板指的路是原来的老路。在关键的前往加丰的岔路口，经问询得知有一条刚开通的高速路可走。宣传问题吧，连个路牌也没有，到了高速口还是一头雾水，靠一位工作人员现场讲解才知道从哪里下可到目的地。那位mm倒是很尽职，讲完份内的，还不忘告诉，老路太难走了，一路上有四个摄像头，根本跑不起来。原始又可爱的工作方式。下高速后有指示牌了，也不是很清晰，加丰还写成嘉峰，能找得到吗？后来得知，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煤矿网络用前者，铁路运煤就写后者，太随意了。在山路上绕来绕去的，让人怀疑这样的地方怎会有精美的民居。等到在公路边看到了三都古城全貌，才不由感叹，深山里才会卧虎藏龙呐。

插花院一角

   从外观看，显然这里已是第几版修建了，正处于开发旅游阶段吧。古城大门、牌坊都是仿制品，原来的牌坊只剩石础。牌坊正中高书“恩荣四世”，指的是古堡主人一家四代受到朝廷恩宠。上方的图案无非是连中三元、平升三级什么的，尽显荣华富贵之气。惦记着这里最有特点的双插花院，加上两面的城墙都不对外开放，无法攀登。所以我们沿着和城墙平行的坡道，绕到了南城门里面，直接穿城而过，在弯弯曲曲的小巷中寻找昔日的辉煌。

城堡内很多民居都有类似的门匾，透着文化气息。

门已坍塌，石础还在

   有必要先简述一下三都古城的渊源。明万历年间，孙居相、孙鼎相兄弟考取进士，官居要职。为了保护家园，光耀门庭，兄弟二人主持修建了湘峪古城。孙鼎相在兄弟中排行老三，又在都察院任右副都御史，人们便把他的故居称为“三都堂”，古城便被称为“三都古城”。南北长约300米，东西宽约100米，面积三万余平方米。关键是城墙建在了石壁和陡坡上，高度在10米到20米之间，站在公路边眺望极为高大壮观。“三都堂”院落据称是目前中国北方保存最好的明代高层民居，同样谢绝参观。这回看晋东南一带的民居，就这点感觉不好，大概是怕人参观多了进一步损坏，所以平常日子里，好多精华的部分都被包裹起来不见天日，有点小气的感觉。开发旅游不应当是这样的吧。好在整个古城里面就是民居宝藏，城堡内院院相通，楼楼相连，或曲径通幽，或逶迤交错。走进寻常巷陌，一抬头，高大的门楼，精美的木雕、牌匾就在眼前；一低头，也许一处不起眼的民居门边，墙裙石雕却是异常惊艳，门柱的石础则古色古香。和老马在巷子里兜兜转转，竟是兴趣盎然，那一串串挂在墙外的金黄玉米，更反衬出古城的厚重原始味道。

双插花院荒草凄凄，早已人去楼空。

   不知绕了多少个巷子，应该是从南城走到西城吧，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双插花院，荒芜得令人心痛。门楼坍塌，院内草深过膝,好多地方摇摇欲坠抑或已是残垣断壁。也许旅游开发会使这里恢复原貌，但现在的原始样子估计也看不到了。从这个角度说，我们来的是时候。

   与一般规整的三合院、四合院相比，双插花院显得活泼而跳脱，这和孙鼎相曾经出访西欧有关。他学习过西欧的一些建筑风格，诸如高低错落、左右不对称等，所以建造家园时就派上了用场。北方民居的正房一般高度一致或中间高、两侧低，双插花院却打破规制，标新立异，五开间的正房因为高度不同分为三段：中央两开间正房楼高三层，右侧两开间和左侧一开间正房楼高四层，形成中间低、两侧高的奇特外观，状如中国古代双插花官帽。显而易见，除了追求建筑风格的独特，这个院落形制也体现了主人官运通达的人生诉求。

   其实，三都古城还有一个值得观赏的地方，就是严密的防御工事，所谓“兵洞连城”。南城墙上的藏兵洞是多层走廊式和串联式兵道相结合，还有一套完整的供水系统，打起仗来不用出城墙即可用水。还有神奇之处是，墙砖用蛋清和糯米的合成剂粘合，墙缝如纸，坚固如磐。传说当年李自成多次兵临沁河流域，对古堡群落中的湘峪、郭峪、皇城及砥洎城发起攻击，在湘峪古城外进攻七天七夜未破城墙，铩羽而归。因为城墙谢绝参观，我们只是从一处民居院中看了看兵道口，靠想象完成了这部分的参观。值得思考的是，这种城堡式的村落也造就了一方的地域性格，在三都古城最为明显。我们在小巷里穿行时，家家户户都养狗，而且村民大都怀有戒备心理，对外人并不友好。400年前，他们靠这种对内凝聚、对外排斥的地域性格抵挡了无数的侵略；然而400年后，这样的性格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