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童年还有诗

本报记者 肖煜
    诗人惠特曼在《有一个孩子天天向前走去》一诗中写了一个每天向前走路的孩子。他只要看到某一个东西，他就会变成那个东西。当孩子看到的是杂草和阴影，长大了，他心里就会有杂草和阴影；看到的是玫瑰和光明，长大了，他的心里就会有玫瑰和光明。而总有某一天或某个时候，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将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在童心灿烂的孩提时代，你给了孩子诗歌和童话，他的生命中从此就会拥有诗歌和童话。而诗歌和童话，可能是最适合孩子们接受的两种文体形式了。尤其是篇幅简约、意象优美、富有韵律感和适合大声诵读的诗歌，应该是孩子们童年时代的阳光和雨露，足以起到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作用。
    至于说读诗有什么作用，英国诗人华兹华斯说：用诗歌开启心灵的门户，照亮人生道路，激励人们为真理和欢乐而不懈地探索。歌德也说过，”我们常秘密吐露一切，在诗神的静静的林中“，诗歌不仅让我们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还让我们发现自己存在的价值。
    孩子阅读的诗歌主要有三个类别，一是类似“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这样的民间流传的儿歌和“鹅鹅鹅”的浅显易懂的诗歌，二是类似“床前明月光”这样的《唐诗三百首》的经典传统诗歌；第三类，则是西方的诗歌和中国当代诗歌，这部分(尤其是西方诗歌)是现在的孩子比较稀缺的，但又是特别具有时代特征的。而早在30多年前，著名的作家和翻译家萧乾先生，就给另一位翻译家屠岸写了一封信，“以儿童为题材或写给儿童的诗，颇有一些至今为人们传送的……编译一部《童心诗选》，必将开辟一个新的领域”。如今，也有北岛、王小妮等诗人亲自甄别、挑选，将自己心目中最适于孩子诵读、领悟的新诗结集成册，作为伴随孩子成长的礼物送给小朋友。
北岛《给孩子的诗》：孩子，接触一点复杂
    把地球交给孩子吧，哪怕仅只一天
    如同一只色彩斑斓的气球
    孩子和星星们边玩边唱
    把地球交给孩子吧
    好比一只大苹果，一团温暖的面包
    哪怕就玩一天，让他们不再饥饿
    把地球交给孩子吧
    哪怕仅只一天，让世界学会友爱
    孩子们将从我们手中接过地球
    从此种上永生的树
    这首诗的名字叫《无题》，是土耳其诗人希克梅特的作品，翻译者是刘禾，被选入了著名诗人北岛选编的诗集《给孩子的诗》。
    《给孩子的诗》由101首诗(外文诗70首、中文诗31首)组成，北岛着力从音乐性、可读性和经典性这三个标准来凸显选编者“别具手眼的诗学理念与美学目光”。诗歌之美毋庸赘言，但诗歌的水平也是良莠不齐的，除了唐诗宋词，应该给孩子们读什么样的诗？在序言中，北岛提到了选编这本书的初衷，“给孩子留一部好作品”。
    起因是北岛的儿子兜兜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被选入普通话朗诵组，准备参加香港学校朗诵节比赛，带回来的诗歌《假如我是粉笔》，让诗人老爸北岛十分不满。“假如我是粉笔/我会很乐意牺牲自己/让老师在黑板上写字……我不需要你们保护/但求你们不要让我粉身碎骨。”北岛觉得这类普通话教材不仅滥竽充数，反过来还会伤害孩子们的想象空间……从那时开始，他花了三年时间，最终编选成了这本诗集：“作为献给兜兜和所有孩子们的礼物，以孩子天生的直觉和悟性，开启他们的诗歌之门，越年轻越好……”
    北岛在“给孩子的诗 给大人的诗”诗歌会上曾说，《给孩子的诗》不仅仅是给孩子阅读的，同时也是给中学生，孩子的父母阅读的，在这个时代，人们接触外国诗歌的确是太少了。“我这么多年在国外漂泊，跨越很多边界，不断地翻译各种诗歌，也在美国的大学教过诗歌创作课，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累积。我希望大家可以跨越边界，因为我觉得孩子的概念很不一样。很多人认为孩子还小，可能看不懂，我也想过定位在中学生。后来我在香港中文大学碰到中文系的学生，发现他们对外国诗歌的了解几乎是零。我非常吃惊，怎么会没学过呢？他们在香港其实也没有真正国际诗歌的概念。所以我希望给大学生也可以作为适用教材。所以总体的设想是不仅中小学生，包括大学生，也包括父母，和我们这一代的人，也都需要诗歌，因为诗歌是很重要的精神食粮。”
    翻开这本诗集，你会发现，书里的一些诗对于大众来说并不陌生。布莱克的《老虎》，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余光中的《乡愁》，舒婷的《致橡树》，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当你抓住一个熟悉的意象，就有可能经由这个意象进入一首诗歌。书里的叙事诗较少，涉及的意象都是简单而普遍的。花朵、天空、小河、小鱼、浪花……轻易就将人拉入到日常环境中。有的诗提醒我们记得和伙伴们在一起的日子(彭斯《友谊地久天长》)，有的诗站在孩子的角度，比较了儿童世界和成人世界的不同(RS托马斯《孩子们的歌》)，有的诗讲母亲一边晃动摇篮一边唱歌的样子，有着最原始的人类情感(泰戈尔《仿佛》)，有的干脆就是一首很小的诗，详细描写了大雾袭来的过程(桑德堡《雾》)。这些细致的诗有种异于其他诗歌的舒服感，轻轻地飘在空气里，然后就触碰到了我们的感官。
    北岛表示，食指的《在你出发的时候》这首诗，对于他是特别重要的一首诗，有时候一首诗可以感动人，还可以改变一个人。《在你出发的时候》是这样写的：“朋友，亲爱的朋友，我们就要分手，一同来歌唱吧，在你出发的时候。歌唱阳光的明朗，歌唱蓝天的自由，歌唱动荡的海洋里一只无畏的船头。解开情感的缆绳，告别母爱的港口，要向人生索取，不向命运乞求。红旗就是船帆，太阳就是舵手，请把我的话儿永远记在心头。朋友，亲爱的朋友，我们就要分手，一同来歌唱吧，在你出发的时候。”
    著名诗人西川认为，北岛编《给孩子的诗》这个书的意义，怎么放大都不为过。这不仅仅是一个诗歌的问题，不仅仅是一个文学的问题，还是一个教育的问题。这本书里选的一些诗不是我们以前认为应该拿给孩子们看的诗，这本书的第一首诗选的是英国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一个诗人叫威廉·布莱克，他的一首非常有名的诗叫《老虎》。这首诗是这样的：“老虎，老虎，你金色辉煌，火一样照亮深夜的林莽。”西川说：“中国大多数到现在选到课本里的诗基本上不是这样的，课本里的诗都是跟蟋蟀有点关系，或者跟一条小溪、小蝌蚪有点关系。忽然让一个小孩来读老虎，老虎，你金色辉煌，这个其实是对小孩的心智开启，我想一定是有作用的。这其中应该也包含着北岛的用心，我们应该让下一代小孩接触一点更复杂的东西。”
    诚然，这是一本给孩子的书，而这本书更像是一把递给孩子的钥匙。这把钥匙，是打开一个宝库的起点，而不是宝藏的索引编目。从这里，让孩子开始接触，语言和文字可以这是样的，可以更加自由。从心灵、情感到文字，可以有更多的联结方式。
王小妮《给孩子们的诗》：孩子，守住真实的自己
    编给孩子看的诗集，除了北岛主编的《给孩子的诗》，还有著名诗人王小妮精心编选的《给孩子们的诗》。这本书收入适合儿童阅读的中外诗歌113首，按儿童理解力的不同，分为小学一二年级、三四年级、五六年级三个部分，有精致的彩色插图，图诗并茂，并加以简短的启迪式点评，鼓励孩子们守住真实的自己，让他们亲近诗性文字，触摸诗情心灵，畅游诗意世界。
    《给孩子们的诗》选编了著名诗人顾城的多首诗歌，诗人仿佛用孩子的眼睛来看世界，这世界仍然充满惊奇，如《初夏》：我脱去草帽/脱去习惯的外鞘/变成一个/绿色的知了/是的，我要叫了。这本诗集还收录了许多诗歌名篇，像梁小斌的《啊，再见》、顾城的《毛虫和蛾子》、叶匡政的《葡萄藤》、歌德的《夜歌》、聂鲁达的《牧歌》及洛尔迦的《半轮月》等。
    编选这样一本诗集，王小妮觉得不轻松，她在诗集前言中说：“编一本孩子和大人都能喜欢的选本，有难度。希望这些诗会相对耐读，相对经得起时间的磨损，相对有张力。希望在这儿读到纯净新鲜的汉语之美，它或者能帮我们驱赶污浊，获得向孩子靠近的心，也找回那个干干净净的自己。”
    写诗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编者王小妮说：“最初的写诗有点像你见到一架钢琴正被打开了琴盖，露出了很多琴键，你小心地挨过去，去按那些黑白键子，你听到了好听的声音……”王小妮出版有诗集《我的纸里包着我的火》，随笔集《上课记》、《上课记2》，小说集《方圆四十里》、《1966年》等。
    不少孩子写的诗歌充满童真，比如朱尔的《挑妈妈》：你问我出生前在做什么/我答，我在天上挑妈妈/看见你了/觉得你特别好/想做你的儿子/又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个运气/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我已经在你的肚子里。
    留心我们身边的孩子，他们身上往往都充满了天然的诗人的气质。我身边一位朋友家不到三岁的小朋友曾在念叨着“蓝蓝的天空是白云的家，高高的大树是小鸟的家”的儿歌时忘了后面的内容，自己编出了“大大的盒子是玩具的家，高高的书橱是故事的家”这样充满诗意的语句。
    其实，孩子天生就是诗人；用诗歌开启心灵的门户，照亮人生道路，激励人们为真理和欢乐，不懈地探索；读诗是一个愉悦的享受过程，更是生活方式的一种，为孩子读点诗，给他们一个有诗的童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