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傻娶妻
文/（河北保定）赵同胜
初雪那天，二傻死了，是得病死的。
村里人说，死了也好，终归是个解脱。
可二傻毕竟还不到五十岁。小时候住在一个胡同，他是我的发小。二傻的死，我心里很发酸。
那年月，家里穷，眼瞅着二傻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说上一房媳妇。
村里像二傻这么大的小伙子，一个个相继成了家，隔年还生个一男半女的，让二傻娘很眼馋，就求村上的媒人，让人家给二傻张罗个媳妇。
其实，二傻也急，别看自己长得歪瓜裂枣的，可他也是一个如狼似虎的正常男人。但凡有人提起夫妻那点事，二傻都会竖起耳朵听得很认真，那专注的神情特别招笑。一些玍古小子假装啥也没发现，还变本加厉，故意把那事描述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只一会工夫，二傻就撇拉着腿跑开了。
突然有一天，人们听说二傻的“命根子”被他家的母狗给咬了，至于为什么被咬，人们只是意会，谁都不明说。二傻娘一气之下骂了大半天的糊涂街。对此，有的同情，有的当笑话。原本就少言寡语的二傻在那之后话茬更少了。再有人讲荤拉吧唧的话他都躲得远远的。
为这事，二傻娘愁得上吊的心都有。逢人便求告：给俺家二傻说个媳妇吧！
可二傻那德行，谁能看得上呀！
眼瞅着二傻就奔三十了，在村上，到了这个年岁差不多已被打到了光棍的行列。那天，村上来了一个女子，比二傻稍大，还带着两个孩子，说是死了老公，日子过不下去了，逃荒逃到了这里。一位好心的大嫂想到了二傻，和二傻娘一说，二傻娘一口应承下来。问二傻啥意见，二傻低着头，咧着嘴说，还能有啥意见，是女的就行呗！当晚，二傻就和那女子睡到了同一条炕上。第二天，好事的人问二傻娶媳妇啥滋味，二傻咧着嘴只知道傻乐，就是不肯说一句话。
来年，女人就为二傻生了个大胖小子。二傻娘脸上乐开了花。此时，二傻佝偻的腰好像也直了，平日里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
二傻其实并不傻，脑瓜子活络着呢！就因为平日里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还好盯着女人傻傻地看，跟得了花痴似的，人们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跟着村上的包工队干活，二傻没费多大周折就学成了架子工，一年下来也不少挣，二傻把钱一股脑交到女人手里，那娘儿几个的日子过得倒也舒坦滋润。只是常年在外干活，二傻很想家里的女人，尤其是到了晚上。
那天，二傻正在几十米的高空搭架子，突然手机响了，是他娘打来的，说是家里来了一个男人，跟女人看上去很熟，俩人一见面，头一宿就睡在了一条炕上。二傻闻听，魂都飞了，他恨不得立生出一双翅膀，直接从空中飞到家里去。
二傻请好假，一溜烟直奔火车站。坐在火车上，二傻的肚里像爬着25只老鼠，百爪挠心，他恨火车咋像蜗牛似的跑得齁慢。
可等真的见到那对男女，二傻虽心里长着刀子，嘴上却绵绵的像豆腐，支支吾吾地说不成一句话。还是女人干脆，指着那男人对二傻说：这是俺当家的，刚从大狱出来，没地方去，就投奔过来了。二傻一听，如五雷轰顶，好不容易娶个媳妇，还弄出这么个幺蛾子事，可咋办呀？女人似乎看出了二傻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说:你要容得下他，就给口饭吃，要是容不下，那我们拔腿走人！二傻的心慌了：女人走了，被窝没人暖，孩子没人管，这可咋好，无论如何也使不得。就见二傻使劲咬着嘴唇，眉头紧蹙，点了两下头
俩男人和一个女人睡一条炕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二傻不敢直视人们投来的目光，本已挺起的脊背抬起的头又恢复了原状。二傻觉得窝囊觉得憋屈。可又一想，怎么说人家也是先在一起的，自己倒像个偷人的贼，爱咋咋地，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开始村上的人还有闲心指手画脚，说长道短，时间一长，竟也见怪不怪了。
二傻照样出外打工，那男人倒也勤快，帮着女人养猪养鸡种庄稼，带着孩子过得就跟一家人没啥两样。后来，男人在村上买了一处旧房子。但凡二傻打工回来，他就主动过到那处旧院子里去了。此时，二傻和那女人便亲亲热热地成了一家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三个孩子该娶的娶，该嫁的嫁。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心照不宣地过着已经“习惯”了的日子。
只是，那女人到底是谁的媳妇，一直是个谜。
有人说，二傻是抑郁而死的。可谁又能说得清呢？
作者简介：赵同胜，男，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金融从业者。河北省保定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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