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杯征文[小小说]
冲动时的一转念
作者：赵同胜(河北)
我是动过一次杀念的，念头很强烈，几乎到了不能自持的地步。
现在想来，应该是有心魔在作祟，不然，我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咋会生出如此的“恶”念，即便是事出有因，断然也没到非弑命不可的地步。但杀念就那么汹涌地来了，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那时我在一家私企上班，单位给分了一间宿舍，房子很小，一共住着四个人，天南海北，来自不同的省份。
他姓牛，长得也像牛，人称牛三，高大，壮硕，满脸的络腮胡子，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匪气。在我们那个宿舍里，他是王，没有人敢惹他。我天生胆小，从不惹事，对牛三自然是敬而远之。然而，那次我心里的小宇宙爆发了，我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是有能量的，如火山喷发出的岩浆，摧毁着我固守的营垒。
事儿其实并不大。那天我闷头扫地时，无意扫到一个人的脚上，我抬头一看，是牛三，他正用一双牛眼瞪着我。知道牛三不好惹，我赶紧赔不是，并用手帮他清理脚上的土。牛三非但不领情，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并飞起一脚，将我踢倒在地。我上前和他理论，却又招来了一顿拳脚，打得我鼻青脸肿。
夜色很沉，宿舍里漆黑一团，牛三的鼾声响起，野蛮得有些刺耳。
当晚，我失眠了。心中集聚的除了仇恨还是仇恨，尽管我瘦弱无力，甚至有点胆小怕事，但我并不缺男人的尊严，我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杀了他，杀了他！心里的那个声音像炸雷一样，来回翻滚，总也挥之不去。我甚至开始谋划杀死牛三的方法，用刀，用斧，用药？我做着各种假设，策划着一个个微小的细节，每想一次，心中就会涌出莫名的快感。彼时的思维里，没有比牛三的死更让人解气的事了，而我必须是牛三的终结者。唯此，才能纾解淤在胸中的那口恶气。
天花板是模糊的，我的眼光一定是那种绝命的呆滞，窗户偶尔透射进来的光亮一闪而过，像是游动的思绪，我隐约感知到了天花板的白，宛若小时候场院里挂着的银幕，迷蒙中，出现了一帧又一帧的幻影，在我眼前来回晃动。爹娘育子的艰辛，妻子持家的身影，娇儿稚嫩的童声，扫描着我大脑的每一根神经，游来荡去，不停不息。
我的心乱了，彻底地乱了。
手表的哒哒声清晰可闻，熬过漫漫长夜，就是一个新的黎明。当又一波眼泪流下时，我心里的那把刀“咣当”一下脱落了。
牛三活着，我也活着。活着的牛三因为总爱惹是生非，被单位清退，后来又因为致人重伤被送进了监狱；活着的我踏实做事，本分做人，一步一个台阶，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关键的一转念，留下余生，让我有了尽孝的机会，能够感受爱的甜蜜，乐享家的温馨，并用自己的智慧和一腔热情，努力工作，奉献社会，体味生命的美好。
这个世界不缺冲动，缺的是冲动时一转念的冷静。
作者简介：赵同胜，男，河北唐县人，60后，保定市作家协会会员，唐河文学艺术创作学会会员。新闻作品获《人民日报》金奖、河北省好新闻奖等50余项；文学作品获第二届“文苑杯”全国闪小说大赛金奖、第三届、第四届“美丽天津、魅力滨海”全国微小说大赛银奖和铜奖、第三届“鲁迅故里杯”全国杂文大赛银奖、荷花淀文学奖、唐河文学振兴奖等30余项；在全国各类报刊发稿逾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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