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迺夔（往事如烟）

怀 念 廼 夔

突然想起已经逝去十年了的廼夔，写这点文字怀念他。

我们一直以同学相称但我们没有在一起听过一节课。我是从湖南转学来武汉读初三的，初中毕业后我报考并录取于武汉钢铁学院中专部，被我在博文里称之为“夏君”的夏俊卿上了汉阳的武汉三中读高中，和他们班的黄廼夔甚是相投，于是乎我们成了过从密切的好朋友。一般人乃至老师都不怎么认识廼夔的名字，他是个与人为善之人，便改成谁都认识的“乃奎”，但我们三个人之间依然用原字相署。乃奎体貌修长五官端正风度翩翩，喜格律诗善工笔画造诣颇深，每每出游聚会他皆有不凡谈吐引领风骚，以致之后数十年魂牵梦绕不能稍忘。

乃奎出于悬壶四世的书香门第，其父乃湖北名老中医时任湖北医学院附属医院中医科主任，银髯及胸面目清癯久病于床，我去他们家多次竟没见过他老人家站起来是什么模样。记得第一次到他家是在我分配工作之后，三个人一进门就遭到床上老先生的责备：“莫以为考取了大学就可以松懈，业精于勤毁于随，整天这么玩耍还能有作为？”慈眉善目的老母亲满口乡音：“娃儿们考取大学也不易，耍几天不碍事。”乃奎将我已经在武钢上班的情况告诉妈妈，老人家将我们邀到另一间房：“不听他瞎讲，坐，我给你们弄饭。”后来老先生知晓我未考大学的缘由后要儿子约我们到他家教导了一番“福兮祸所倚”，知我受荨麻症所苦立即援笔处方：“试试看，有效果就把方子留下。”果然不负名医声望，三剂汤药之后居然数年未患。可惜动乱中宿舍遭武斗洗劫，数百本藏书连同夹在里面的验方失于匪类，老先生早已作古，我和乃奎都只能扼腕而叹。

毕业于武汉医学院的俊卿夫妇分配到恩施地区的建始某区卫生院，乃奎在湖北中医学院修业期满被分配到襄樊地区的谷城某区卫生院，两个地方都是后来所谓的“经济欠发达地区”，连吃大米饭都是享受，他们在那里工作多年，幸亏乃奎在卫生院结识了一位刘姓护士并结为连理，直到后来在台湾的哥哥回大陆探亲才由统战部门斡旋将乃奎夫妇调到中医药研究院工作，以自己的干练任职部门主任。三家人皆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各有各的工作也各有各的喜怒哀乐苦辣酸甜，虽偶有往来但实在不算密切，然而彼此之间的信赖和器重是无可比拟的，在一起谈及交往，虽同学、同事逾百逾千，但真正从感情深度而言，这孩童时形成的友谊竟无有其右者。

俊卿长我两岁我又长乃奎两岁，年届花甲我们都有高血压等疾病，彼此间相互安慰勉励，他俩皆是主任医师级别的学有专攻理应比我深谙健康之道，特别是乃奎，一辈子避一切不良嗜好犹不及，妻子是营养师自有一套独门技艺，然而其冠心病使其面色苍白神情黯淡，我对他一再叮嘱：“医生自病不能医，心血管疾病不可等闲视之。汉口的亚洲心血管医院是湖北医疗此疾魁首，又不是没有钱，去好好检查检查以防不测。”然而乃奎虽诺诺但只是在研究院自家的病房里对付，不时地进去出来连自己也说不清楚有病没病就医未医。

过年的时候我照例打电话拜年，接电话的居然是哽咽的小刘（我们一直这样称呼乃奎的妻子），乃奎已经亡故一月有余了，时年五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