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疤痕

【导读】踏着撒满一路的忧思，触摸心中带血的疤痕，我独自呢喃细语。伴我成长的疤痕，是一包凸现的清醒良药，复苏我的良性，改变我的人生！

　　阳春三月，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探进我的卧室。清凉的晨风轻轻摇醒我的酣梦。与我相处十多年的妻子捏着我左小腿肚中的小疤痕，瞪眼尖叫起来，似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我翻身而起，徒步走向开着的窗扉前，望着窗外含苞欲放的粉红桃树下自养的小黄狗，出神好半天。

　　

　　绵延的思念牵着我回到难以磨灭的少年时代，家乡清晰的一幕映现眼帘。生产队的晒谷场上，柔和的阳光亲切地拥抱着一群光着脚丫的少年似乎在翻跟头，头发乏黄的瘦削少年被羸弱的母亲召回伙房。闻着久违的香味，垂涎三尺，一家老少贪婪地围着弥漫白气的灶台。孕着崽的瘦骨嶙峋的大黄狗前脚搭灶台，娇声汪汪。瘦削少年迎来了十二生肖的轮回，伴随着三月三，地菜煨鸡蛋的民谣，母亲忍痛割爱把产蛋挣钱度荒月的老母鸡宰杀煮食，庆祝少年的生日！

　　

　　瘦削少年左手端碗夹筷，右手抓着大鸡腿，一边撕咬一边向兄妹玄耀。垂涎已久的大黄狗迅速跃起，抢夺鸡腿，趁机开溜。少年心疼，抬脚猛踢过去。平素温顺的大黄狗一反常态，张牙舞爪，在少年左小腿肚上猛咬一口，刁起地上的鸡腿落荒而逃。

　　

　　少年腿肚出了很多血，剧痛！哇哇大哭。母亲用砂罐烫敷，在屋子的旮旯里找小虫捣碎敷住伤口，拿扁担追寻逃匿的大黄狗。

　　

　　瘦削少年伤口红肿，溃疡流浓，用红药水清洗好多天，都无济于事。爷爷采来草药敷上，小腿捆成大锣锤。他每天忍痛上学，一拐一瘸，被班上的恶屠户取名狗脚疤子。绰号不胫而走，全校广为传播。

　　

　　星期天，狗脚疤子在晒谷场上用鸡毛蘸着烧过毒的水清洗伤口。成为野狗的大黄狗带着狗崽回来了，它口里含着草叶在细细咀嚼，眼里漾着泪，摇动尾巴，似乎在恳求小主人的原谅。心慈的狗脚疤子忘了腿伤，用手轻轻抚摸大黄狗的脊背。它很乖巧，居然用舌舔着他的伤口。小主人感到非常舒服，如此数日，伤口却奇迹般地好起来！从此留下桃大的疤痕。

　　

　　狗脚疤子正在家门口聚精会神地做作业，护门的大黄狗带着狗崽斜坐在旁，回家探亲的父亲突然从门内走出，一棒打倒大黄狗。大黄狗爬起来，前脚跪地，乞怜地凝视狗脚疤子。他还未反应过来，父亲又一棒打昏它，快速用绳勒住，吊往屋前桃树上，用柴火烧烤起来。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惆怅，想阻止父亲的行动，却为时已晚。

　　

　　狗脚疤子难已咽下香喷喷地狗肉。他想起大黄狗口嚼草叶的形态，舌舔伤口的壮举，他恍然大悟狗道。为了生存，狗才争食为了护卫腹中狗崽，它才咬人。情势所迫，误伤自己，非它本意。小主人明白此道，并已宽恕，自己的伤疤还是它舔好的呢！他心生烦闷，埋怨父亲不懂狗理，不讲狗道。望着嗷嗷待哺的狗崽已成孤儿，他心中隐隐作痛，愈合的伤痕在心内溃烂。

　　

　　思念在蜿蜒漫步。狗脚疤子整日郁郁寡欢，与烦忧为伍，和孤独相伴。痛失的心在弥漫忧伤的求学路上徜徉。狂风，掳掠良知，卷走了温柔的人性暴雨，敲打着记忆，打湿了心底无限的念想。他放眼同学的追逐打闹，感受大人的阶级宣言。火药味的年代，疤痕层出不穷。他迷茫，傍徨，滴血的心在颤抖。

　　

　　日子一天天从身边滑过。阵阵北风，吹黄了树叶，吹落了狗脚疤子的愚昧，吹醒了他的良知，吹生了他那求知的欲望。春花再度，四季轮回。他抚摸疤痕，放飞春天绿色的希望，孕育夏季火热的激情，采撷秋天落叶的沉思，收藏冬季迷人的故事。他掖着坚强，畜着生机，贪婪地吮吸知识乳液，助长智慧。追随岁月的打磨，他锤炼意志，涵养随和圆顺的性情，伴着时光快快成长。

　　

　　知识型的瘦削的狗脚疤子长大了。他走向了社会，叠印成了新时代的我！

　　

　　踏着撒满一路的忧思，触摸心中带血的疤痕，我独自呢喃细语。伴我成长的疤痕，是一包凸现的清醒良药，复苏我的良性，改变我的人生！

　　

　　我轻抚腿上逐年缩少的疤痕，收获丰硕的喜悦，在心里复制我多年祈祷的奢望，用以慰藉我难以忘却的大黄狗，淡漠心中误会所致的伤痕，鞭笞人为衍生的累累伤疤。

【责任编辑：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