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文试解(一）《而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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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文的内容，由于缺字较多，加之文字古奥，一直众说纷纭，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解说。故撰写此文，试做阐释，发在网上，希望引来行家里手的指正，也希望激发广大才子佳人的聪明才智，共同完成一份最佳的答卷。所附石鼓文拓片与摹写，均来自徐宝贵《石鼓文整理研究》。据说这次整理纠正了不少前人的摹写错误，并保持了石鼓文原有的风格和特点，应该说是目前最好、最可信的样本。
        认读石鼓文，首先碰到的难题是如何断句，不过我们还是有些办法可以借助。一是来自石鼓文本身。石鼓文的文字排列一般都比较整齐，要么五字一列，要么六字一列，最多八字一列，并且一般为四字一句。字的右下方加“=”号，表示重文，如“沔沔”、“汤汤”等，还有个别是合文，如“小大”就写成“尖”字。二是利用传世的战国以前的古籍，如《尚书》、《周易》、《诗经》等，以及不断涌现的青铜器、陶器等，利用和借鉴其中相同或相似的词汇和语法特征。三是在音韵上寻找线索。《诗经》产生的年代，作者已经有意识地运用音韵，这在《诗经》和石鼓文中都有明证，后文中将以符号△表平韵、▲表仄韵来表示韵脚。以「」表示框内几个偏旁或字共同构成一个字。
        由于石鼓文字繁构很多，在辨认上可以采取简化声旁或偏旁等办法。另外近三十年通过学者的努力，古文字研究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出版了许多不错的工具书。如徐中舒编的《甲骨文字典》、于省吾编的《甲骨文诂林》、姚孝遂主编的《殷墟甲骨刻辞摹释总集》、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的《殷周金文集成》、王恩田编的《陶文图录》、蔡梦琪编的《广韵校释》、许惟贤整理的《说文解字注》等等。
一、《而师》篇
【铭文】
□□□□，□□□□▲。□□而师，弓矢孔庶▲。□□□□，□□□以△。左骖□□，滔滔是炽△。□□□不△，具蒦倍复。□具肝来△，□□其写，小大具□△。□□来乐，天子□来△。嗣王始□，古我来□△。
【杨慎释文】（《石鼓文音释》）
徒吾啴啴（tān），然而师旅。填然会同，又绎以左。戎障弓矢孔庶，滔滔是炽。射夫写矢，具夺举「此手」。其徒肝来，或群或友，悉率左右。燕乐天子，来嗣王始。振振复古，我来攸止。
【李铁华释文】（见《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第953页）
徒吾啴啴，然而师旅，真然会同。弓矢孔庶，绎以左骖右骖，滔滔是职。蒲蓍（shī）其不，具蒦信复，蒲具肝来。射夫其写，小大具逌来。燕乐天子，来嗣王始。振振复古，我来逌止。
【李铁华意译】
气喘喘徒步迎宾疆域外，兴冲冲各路诸侯来相会。车驾上装着许多弓和箭，两旁的骏马上披红又挂彩，威武雄壮的将士们源源不断似潮水。客问我卜卦之事可凭信？我回说宝石似肝是神来。诸侯们卸下车和马，小孩大人全都来到了营房内。礼乐声中筵宴开吹天子万岁，宾朋们祝贺太子新立继往开来，群情激昂为兴周室齐努力，招徕群雄在我大营相聚会。
【王美盛释文】（见《石鼓文解读》齐鲁书社2006年）
徒「马更」啴啴，然而师旅。六辔如濡，弓矢孔庶。绎以左骖右骖，滔滔是「言大弋」。举拲（gǒng）其不，具获信复。徒具「月于」来，射夫其写。小大具迧（chén），煌煌来乐。天子阼（zuò）来，嗣王诒曰，古我来饬。
【王美盛意译】
士兵斗志高昂，队伍威武雄壮。马套缰绳润泽明亮，长弓短箭耀人目光。车马两边旗帜飘扬，助猎的鸣鸢（yuān）叫声高亢。士兵们两手相拱紧握器械前来报告，猎获大量禽兽装满车厢。有司弯腰把猎获的祭品献上，与月令相应的无射钟设置停当。各种大小乐器次序陈放，乐声响亮祭祀开场。天子景王从东阶而上，他大声命令说，现在我宣布用猎物献祭馈享。
【疏释】
        本诗残缺字较多，为使文意畅通，我认为借助于同时代的古籍和出土铭文的相同词汇和类似语句，作适当的增补，是较为可取的一种方式。但不应象明代杨慎(公元1488年～公元1559年)那样，假托从恩师李文正处见到石鼓文“东坡之本”，并以东坡名义杜撰增补不少残文，于1521年录为《石鼓文音释》一书。
        “而师”之“而”假借为“尔”，根据《尚书·文侯之命》“其归视尔师”句，将“而师”前所缺两字增补“归视”两字，成为“归视而师”。“孔庶”之“孔”字，《诗经·小雅·鹿鸣》笺云：“孔，甚”。青铜器铭文有“其金孔吉”、“元武孔黹（zhǐ）”、“元鸣孔皇”等，孔字均作程度副词，意思为甚、非常，“庶”为众多义。“以”当语气词“矣”解。“左骖（cān）”后两字残缺，根据剩下半个残字及文意判断，应为“右骖”两字，即“左骖右骖”。春秋时，驷马拉车，中间两马叫服，旁边两马叫骖，也叫騑（fēi）。“是炽”，“是”通“实”，“炽”是盛义，“滔滔是炽”形容马儿实在是威武雄壮。“不”字郭沫若读为“否”字。“具”作“俱”解。“蒦（huò）”即“获”字。“倍”字处残缺，学界多释为“信”字，而我认为释为“倍”字更合理。“倍”之本意为“反”，见《说文》。“倍复”即“反复”，此处意为收复失地。“肝”应是「月于」字，从肉，于声，《说文》无此字，见《玉篇》和《类篇》，可作“吁”解。“其写”前缺两字，根据石鼓文《銮车》篇有“四马其写”句，《田车》篇有“宫车其写”，以及上下文意，补“四马”两字较为合意。“写”通“泻”，“四马其写”意思是四匹马拉的战车如滚滚洪流，络绎不绝。“小大具□”，阙文处，根据前面的韵脚“来”，增补为“侪”（ chái），“侪”字含有“一起”之义，《列子·汤问》有“长幼侪居”句。“来乐”前所缺两字，我暂以诸侯两字补上。“天子□来”，阙文我补一“悦”字。悦来，取悦近来远之意，即近者悦服，远者来归。《论语·子路》有“近者悦，远者来”句。“嗣王始□”应为“嗣王始立”。“ 古我来□”，“古”通“故”，我为秦襄公自谓，据音韵“来”后补一“差”字。
【释文】
□□□□，□□□□▲。归视尔师，弓矢孔庶▲。□□□□，□□□矣△。左骖右骖，滔滔是炽△。□□□否△，俱获倍复。王具吁来△，四马其泻，小大具侪△。诸侯来乐，天子悦来△。嗣王始立，故我来差△。
【意译】
……回去视察你的军队，弓箭参差密密麻麻。……战马挺立无比壮观。……俘获甚多，失地尽复。平王邀来各路诸侯共庆胜利。你看那络绎不绝的宫车，大大小小的诸侯们齐聚一堂。诸侯们献上各自的礼乐，天子见这番升平景象喜上眉梢。践祚登基继承王位，因此我（秦襄公）作为新封诸侯也前来听差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