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车

　　客厅里一片狼籍。

　　日历电视被妻子一气之下从电视柜上划拉下来，显示屏本已摔烂，又被她顺手操起原在电视旁的陶瓷储钱罐着实一砸，玻璃飞溅，陶片满地，散乱的硬币没了束缚，自由乱滚。那发过火的女人，进了卧室，低声呜咽，门也反锁了，任它客厅里一地鸡毛，外加一个，窝火又无助的中年男子。

　　夫妻吵架嘛，本不是没经历过，这般的无头无脑，倒还是第一次。

　　怎么啦？

　　家里的小汽车被砸了，那辆日产的丰田花冠，在街上，被游行的人群在震天的口号里砸得稀烂。

　　本是星期天，第五昭就车载了妻子和女儿回父母家，女儿留下做作业，夫妻两个就想到开元商城去买几件换季衣服，走到小寨，就感觉有点异样了。

　　大街上，成千上万的人在集会、游行。横幅、标语如潮水般涌动，伴随着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口号声。

　　钓鱼岛是我们！

　　还我钓鱼岛。

　　抵制日货。

　　坐在车里的第五昭也激动了。

　　咱们赶快停下车，车停稳妥了，我也去游行。衣服下星期再买吧？第五昭与坐在副驾上的妻子商议。

　　第五昭左右顾盼，想找一处停车之处。车前却传来阵阵敲击大盖的声响。

　　下车！几分钟的时间啊，车前车后就围满了人。

　　我们把车停下来，也参加游行的啊。

　　我们要砸车，只砸日系货，我们不伤人。快下车！

　　夫妻两个下了车，瞬间功夫，陪伴了全家两年、花了近十万的丰田花冠就变成一堆废铁了。车又被掀翻了，像一头硕大的海龟，四蹄朝天静躺着，却有力无处使。

　　夫妻两个灰头土脸的打车回家了，女儿扔在奶奶家，也顾不上了。

　　女人本就一肚子气，进了客厅又看见了日立电视，满腔的怒火突然就爆发：

　　砸！砸！我也砸！

　　本瘦弱、温顺的女人，嘴里大喊大叫着，使了全身的气力，终将电视从台柜上摔了下去，又抓了储钱罐，狠狠的向着电视砸将过去。

　　第五昭直愣愣的站在客厅，无所适从。女人望着满地狼藉，却转身去了卧室，顺手反锁了门，卧室里，刹那间就传来阵阵呜咽声。

　　第五昭将电视残骸扛到楼下撇在垃圾箱旁，有意无意的却注意到路旁也停了好几辆日系车，那辆雷克萨斯，却被用雨布遮得严严实实的，这车主，还真是个有心人哪。

　　楼前，码了好多撂红砖，都是商品房嘛，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搞装修，隔间改造的少不了砖块的。第五昭恶胆顿生，提了砖块，就向雷克萨斯走去。

　　揭开雨布，雷克萨斯的标志闪亮得刺眼。

　　第五昭咬咬牙，右手高举了砖头，胳膊却被人紧紧抓住了。

　　妻子来了。

　　夫妻两个站在小寨至钟楼的公路边，第五昭高举了双手，手里呢，持了一块标语牌，牌子上呢，大大的写了八个字：

　　前方砸车日系掉头。

　　雷克萨斯、丰田、本田、讴歌、铃木，一辆辆的就掉了头，急急的反向而去。

　　看着点啊，游行队伍要过来，就赶快扔了牌子跑路了。第五昭心理忐忑不安，提醒着望着钟楼方向的妻子。

　　华灯初上时分，夫妻两个在小吃店里对坐，各人面前摆放了一碗葫芦头泡馍，第五昭面前的，是大碗，妻子那边呢，是个小碗。

　　妻子又要了一瓶啤酒，斟满了第五昭面前的玻璃茶杯。

　　现在可以放心喝酒啦，再也不用担心酒驾了。妻子镇定下来，自嘲般的揶揄着第五昭。

　　夫妻两个转到柜台前结账，那老板却告知已有人替他们付过钱了。

　　你们举牌子的照片已经发到网上，有人认出你们了。

　　夫妻俩回头四顾，人人都在埋头吃饭。

　　是谁给他们付账的呢？

　　客厅里已打扫得干干净净、利利爽爽。

　　再有游行，你去么？

　　当然去了！怎会不去？

　　夫妻对坐着，两双手交叉紧握，关中汉子望着空荡荡的电视柜，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的沉稳、坚毅。

　　有国方有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