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寒冬三件事

朱义海

 

    长江三峡西陵峡的大山里是我故乡，那里年年岁岁的冬天，与正儿八经的南方比起来是很漫长的。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中的小雪、大雪之际还不是最寒冷的时候。阴历十一月中、下旬，冬至到大寒时，立马就进入“九九八十一天”的境地，真正意味的严寒隆冬就到了。恰好在这最寒冷的时段里，父老乡亲们有做不完的事情，四季除了春、夏、秋采茶叶，冬季要完成的是杀年猪、吃新鲜、燻腊肉三件事。

    故乡人每年都要种包谷、红薯来养猪，家家户户都杀年猪，吃自养猪的放心肉。杀年猪又叫滚年泡，一般过冬至节进入九天后杀年猪。都认为寒冬九天杀的年猪，出肉率高折耗小。杀年猪时要请人掐算日期，十二生肖属相中的寅虎、亥猪日是不动刀杀年猪的。要选偶数时间的“肥日” 动刀，说是能给来年的六畜带来兴旺，猪膘肥体壮长势好。杀年猪要请好几个强壮有力的小伙子案铡，小伙子们跳进猪栏，捉的捉，拉的拉，将大肥猪揪上宰橔，杀猪佬手起刀落而干净利索，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刀刃上也必须沾血才算是吉利的。否则，就不吉利，主人会犯忌讳，心里不高兴。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说粮食上纲要，而又老是上不去。那时每家每户也兴杀年猪，杀的年猪小得可怜，半边猪肉有二十几斤就特高兴了。如果那家杀年猪半边猪肉有三四十斤，那就是大年猪。我家有一年养了一头年猪，我天天跳进猪栏，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比划计长短算斤两，最后半边猪肉只有二十一斤，可怜只害死了猪的一条命。如今，故乡每年寒冬杀年猪时，总是一家和一家比大小，每天都要发布那家杀了最大年猪的新闻。半边猪肉都是一百好几十斤，有的还超过二百多斤的，挂断梯子是常有的事。寒冬一个多月时间里，人们就掐着黄道吉日，在攀比的氛围中完成杀猪滚年泡的大事。

杀年猪后要紧的是吃新鲜。家家户户要宴请上一弯子，或者是一坝子上的人，摆十桌八桌的吃新鲜。蒸肥肉、煮排骨、炒瘦肉、鱼、豆腐、鸡蛋、蘑菇、香菌、美酒、饮料、瓜子、花生，样样俱全，丰盛的佳肴象征着年年有余。冬天里弯子里坝子上，人们吃了张家到李家，吃了李家赶王家，轮番坐庄，家家请客，户户吃到，吃的喜庆、讲的和气、闹的氛围。若是哪家请吃不到，肯定就得罪了，人家也不会吃你的了，还要听一些怪话。杀年猪时间有多长吃新鲜就会多久。席间大都谈论着各家各户一年的收获，谋划来年的家庭计划。

    杀年猪、吃新鲜后是燻腊肉。燻腊肉前要腌肉。腌肉是有技巧的，刚杀的猪肉是热的不能腌，要让猪肉冷后再腌，用盐适量适当，不咸不淡，一般腌至七、八天就开始燻烤了。燻腊肉要挂在火头一米以上的地方，用有香气的干松、柏树柴火，热火热烟慢慢燻烤，燻上二十多天即可，燻的腊肉酥松香甜，味道可口。

故乡寒冬的父老乡亲们忙完杀年猪、吃新鲜、燻腊肉三件事后。年的脚步就来了，马上又开始为年忙开了，积极筹备过一个红红火火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