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

　　在我家砖房的西面有一间小土屋，长约七米，宽约四米。土屋从我记事起它就在那里了，刚开始屋顶是用茅草盖好的，那时就茅屋，后来是父亲自己亲手做的瓦盖上去的，后来也就改名叫瓦房了，不过墙壁还是以前的约三十厘米厚的泥墙，再后来家里盖了几间砖楼，那土屋也一直留着，供养家畜用。屋顶上的瓦只有很少一部分被替换过，其他的早已泛黑，像一块青黑色布永远的封裹在泥墙顶上。土屋里，总是一片漆黑，像一口幽暗的深井。

　　

　　春天的时候，一些在秋天撒落在瓦缝里的种子开始发芽，几点新绿装点着黑色的瓦，像是一位爱美的姑娘让母亲打扮了一番。夏天的时候，土屋的瓦缝里是蝙蝠最喜欢的地方，有时父亲在翻瓦时就会逮到一两只；而那时的我从不敢去碰那些瓦，我总担心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蹦出来。秋天时分，屋顶的瓦槽里堆满了从天空中掉落的枯叶，一层一层的覆盖上去，似乎又恢复了它茅屋的样子，像是一张温暖的床，暧暧的。冬天时分，雪会下得很大，雪盖住那些枯叶什物，大自然将屋顶做成了一张绒绒白毯，有一种冷冷的暖，待雪化之后，那些枯叶开始腐烂，有的永远粘在瓦上了，有的经过太阳的烘烤之后被风带向了某个角落。

　　

　　前年二奶奶过世，由于家里比较忙，一不小心失火将土屋的主梁烧断了。家里的事儿总是太多，即使烧断了，父母在家也没有时间来修理，幸好有周边其他的物什勉强支撑着。那次大火让多瓦从屋顶掉下来捽碎了，父亲就用从煤厂带回来的塑料薄膜盖好。去年过年回家，由于女友也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第一次上我家，虽然小时候女友也来过我家，那时的她还小，记忆里也就屋前的那池塘了，那时我和父亲才一起架上木头把那土屋修理好，其实，我不回家父亲一个人也修不了，毕竟木头太沉，父亲也不想麻烦别人。也许女友来家是我们家的一件大事，这才给了我和父亲一个足够的理由去修理那土屋吧！

　　

　　去年回家过年，家里像我这么大的青年大都在忙着相亲。他们和我谈得最多的也就是房子的事情，他们大都没有上大学，他们说现在的婚姻，有房或是有能力买房才是现在的男人收获爱情的资格证，他们很多人都因为房子买不起而找不着对象。这年头，村里的姑娘都想往城里嫁，城里的女孩则不会嫁到农村。我一小学同学，初中没念完就走上了打工之路，前年回爱的时候他刚好相亲，对象正好是一个中学的，当时他家里来了好多人，这次见面，他家花了一万多；听父亲说他家都准备好二十万在县城里买房了，我想他应当确定了，明年回家他应该当爸爸了，让我意外的是，去年回家，他依然在相亲，而关于买房，还在计划中。城里的房子在整个城里，渺小的只能说像沧海一粟，可也就是那沦海一粟，像一棵参天大树，是农村青年这一生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如今的我，也许是幸运的，得从两方面讲。第一，父亲供我念了大学，这或多或少缩短了我与一座城市的距离；第二，我女友对于我是否能够买房不是特别的在意，虽然我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想自己的另一半直接让她享受好的物质生活，可她没有选择离开我，而是选择了和我一起去在一座陌生而又冷酷的城市里创造一席属于我们的地方。

　　

　　那方土屋经过上次的修理，也许会一直守在那里，或许直到父母去世它依然守在那里，那时，将无人再去碰它一下。也许它就那么伤心的屹立千年，它永远只是一方矮矮的土屋。

　　

　　而我，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我爱的女人，不得不去攻下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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