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组几可乱真的青州北齐风格佛造像，这是为春季厦门佛事展准备的，这将是文明遐迩的“北齐美学和青州微笑”第一次如此的令人触手可及……
北齐佛造像关于东方佛教艺术的鲜明美学特征在于支撑她体式结构的线条之柔和与简约。这一时期佛造像脸部的微笑变得更加含蓄，北魏的佛造像可以称做面带微笑，而东魏和北齐的佛造像则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穿越欧洲历史的蒙娜丽莎的笑更像是北魏的那种类型。而北齐佛造像所带来的温柔的、深邃的微笑，仿佛更宽容，似乎无法言喻……好的艺术都是简洁的，没有多余的东西，各个元素配置精当，减一分则少，多一分则冗。
在青州北齐造像出土前，学者们一直在探寻古籍中所记录的北齐梵像 “曹衣出水”艺术风格究竟什么样子？青州北齐造像艺术最直感的美在于简洁。疏淡而不空，下了很大功夫，在造型上删掉多余的形式、装饰，把佛境内化于心，才有如此呈现。
东渐而逐渐化入中国的佛教艺术其审美的时代性是非常明显的，几乎每个世纪就会有一种明显的风格上的颠覆。大概是源于每个时代的人本来就有着每个时代的独立人格。表现在艺术的方方面面，每个时代就有着那个时代所需要诠释的“意”在那里。
北齐是不怎么让人觉得舒服的王朝，相对于美色歌舞，那个时期的君主更喜欢听杀人时发出的惨叫，还好那个时代几乎每一个人都崇拜佛陀。青州造像所传递的北齐精神与艺术在中国历史中是十分独特的，这些穿越时空的、仿佛承续着萨尔纳特禅思的石质造像，显然具有了某种中国“士”的气质。
传世的北齐佛造像动作比较单一，但是您一定不会感到一丝的乏味与枯燥。石造像整体的、富于动感的流线使生动的美更为整体的呈现出来。从佛教美术的发展史来看，把外来风格与本土神韵结合的如此完美非青州北齐艺术莫属。
北齐佛造像像的美，不在于他表达的有多么的真实，多么触手所及。他表达的是一种性格：一种佛陀传递的性格——柔和而安静、礼佛者应该具备的平和舒缓和遇变不惊的威仪。
佛陀的使者把印度形式的梵像模本带入北齐，又融入自己对中国文化的体悟，创造出明洁感人的美。这美不仅在于描绘出了静谧安然的佛境，还在于对人性之美的溯及。
北齐造像的“意”是什么？能想象到薄似蝉翼的衣服，紧贴着人物的身体，躯体的每一个细微的起伏都能看到，人物身体紧致的美并没有掩盖在厚重的衣物下，而是透过服饰更微妙的映射出来，又多了一层含蓄朦胧。
从北魏至东魏，中国化、世俗化的传承脉络清晰，然而，青州北齐造像的出土，打破了这样规律的链接，这些造像似乎越过时空而来，完全不隶属之前经北魏中国化后已趋成熟的佛教造像体系。
青州北齐艺术的确传袭了笈多王朝萨尔纳特造像的气度和形式，这大约与北齐梵画圣手曹仲达的血统和来历息息相关。曹仲达来中国后，精研中国艺术，《历代名画记》记载他曾师从袁昂，因而他创造的梵像在气韵中也涵有中国文人的审美和情感。
在青州北齐艺术之外，山西等地的北齐造像还是带着本土的特质和世俗化倾向，惟有青州北齐的这批造像，从形式上直接承袭印度风格，从精神上又如此超然脱俗，带着文人的情怀，与一般佛造像上的世俗希冀是那样的不同。
当然，甘肃早期佛教艺术中的异域色彩是非常纯朴厚重的，那浓郁的外来特质几近淹没本土的变革与创造；再晚一些，北魏、西魏至北周，佛教美术持续嬗变，北魏作出的中国化努力，极为张扬明显，褒衣博带、秀骨清像，人物面容完全就是东方形象了……
盛 澜
2018年4月2日于北京广化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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