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尘语]一个人活不过一棵树

题记：毕淑敏说过：一个人活不过一棵树，一棵树活不过一篇文章。

　　去年五一，陪着信奉佛事的母亲去北京西郊的潭柘寺烧香还原，我们走马观花般逛了一圈，滞留在我记忆深处的不是巍峨的宝殿，也不是声音洪亮的大钟，也不是青翠欲滴的山间植物，而是寺院里的两棵帝王树（银杏树）。
　　大雄宝殿后面，那两棵高耸入云的帝王树的树冠高达40多米，树身庞粗，需要六七个人手拉着手才能围拢。上面铭牌上显示它植于辽代，已历经了1400多年的风风雨雨，依然是那样安静恬然，或许千年的时光于它来说是晨昏交错的短暂一瞬，不过是春夏秋冬的更替。
　　看后，我被那个数字震惊的好久合不拢嘴。一千多年，对于寿限只有六七十年的人类来说，那是20多代人的叠加啊。高大巍峨的帝王树在每个虔诚的香客面前，都可以称祖宗了。我沮丧地想，人类作为生物界中最灵长的一族，可以说没有丝毫的优势可言。在浩瀚无涯的宇宙面前，人类仅仅是一粒尘埃般的弱小；在诞生了亿万年的星球面前，人类短暂的寿限简直是沧海一粟。无论你权位多高，无论你富可敌国，你几十年的生命换算成日子，也不到四万多天。在帝王树面前，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一个人活不过一棵树。在弱小的蚂蚁面前，人类就是一头大象；在庞大的大象面前，人类就是一只蚂蚁。
　　帝王树在山风的轻拂下，微黄色的树叶哗然作响，落叶纷飞如雨，飘飘然地落下。它们不是枯萎的凋落，而是绚丽的飘飞。即使落在地上，它们也是那样的明净绚丽，阳光下，闪着透明的光泽，小心地踩在上面，仿佛踩过了千年的时光，那么害怕惊扰了它安静千年的灵魂。寺院的地板上铺满了金色的落叶，干净而美好，全然不像城市的街道旁那些落叶，沾满了灰尘，暗淡而又枯萎。
　　抛开潭柘寺里的千年帝王树不说，在黄河滩的坟头随便找一棵老树，它们的树龄都在百年以上。树和人相比，它们的生命力旺盛。人从穿开裆裤算起，活到拉着拐杖靠在南墙上晒太阳也不容易。同样，一棵树与人一样，漫长的一生中也布满着艰辛周折。从鸟粪里或风中歇息后，树的种子在适宜的土壤里破壳而出，萌芽后，怕被羊啃的掐头去尾了；等来年，树杆长到一扎粗时，还怕被捣蛋的孩子看中做了弹弓的框架；两三年后，等树长到胳膊粗时，还怕被游手好闲的庄稼人，砍伐去当成铁锨等农具的把柄；等过个四五年窜个七八米高，能做檩条时，再能逃脱掉农民搭建房子时的材料的厄运后，这棵树起码在世上站立百年是没问题的。所以，从小到大，树都在战战兢兢地生长着，稍有闪失，就会在黄河滩消逝。
　　一个人即使活不过一棵树，但要站成一棵树的姿势，要养成一棵树的品质。
　　狗不嫌家贫，同样一棵树不嫌黄河滩的土瘠。一粒被溜河风唤醒的嫩芽，无论诞生在风大的堤上，还是落草在干旱的沙地里，它都不肯挪窝，它既是挪窝也是贪得无厌的人类干的好事。即使树纤细的根须再努力延伸也触摸不到脚下孱然的水脉，也不见有哪一棵树因此闹情绪，整天吵吵着迁徙的事。树是不贪心的，贪心不足的只有人类。一棵树，不比一只吹拉弹唱的蟋蟀，也不比一匹驰骋如飞的马，你若非要拽它走，它甚至不惜以生命来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