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申说,但求一吐为快。在以书话著称的几位作家中,郑振铎是最不为文而文的一位。与黄
裳对比,尤其明显。他的半文言比纯白话更流畅自如。近人的文言,少有让人读得舒服的,郑
振铎的却是不多见的一例。郑振铎是热心人,性情中人,志向高洁,做实事,不计名利。对祖
国文化的热爱,发自内心,支配他一生的作为。《失书记》文采不能和《金石录后序》相比,
感人程度犹胜一筹,因为郑先生的境界更高。在抗战时期的孤岛上海,他不怕牺牲,忍辱负重
,抢救古籍,完全不为个人的收藏,而是为国家为民族保存文化。他的悲喜,几十年后我们再
读,依然感同身受。
颇有名家风范。其中说,“郑振铎抢救文献之举,固与其个人爱好相关,即如《劫中得书续
记
得患失之心。得之,往往大喜数日,如大将之克名城。失之,则每形之梦寐,耿耿不忘者数
月数年。’此中眼界心胸,又非寻常爱书人所有。不过《劫中得书记序》说,‘夫保存国家
征献,民族文化,其辛苦固未足埒攻坚陷阵,舍生卫国之男儿,然以余之孤军与诸贾竞,得
此千百种书,诚亦艰苦备尝矣。’”
但也有很多唯利是图之辈。清末民初的历史中,就常见为了多几两银子,宁可把珍贵的民族
文化遗物售予日本人,而不肯卖给本国藏家的令人扼腕的故事。这些,我们从张伯驹先生的
传记里,从陈重远先生关于琉璃厂的几本书里,知道得很不少了。偏偏那时的中国知识分子
,不像当今的企业家或官僚而兼做的藏家,手中托着一座金山银山,他们节衣缩食,甚至荡
尽家产,仍然不免在财力上败阵。郑振铎说“孤军与诸贾竞”,其中乃有悲壮的意味。
感人:
古籍,使之不致遭受战火或流落国外。他抢救下來的图书中,尤其以《脉望馆鈔校本古今杂
剧》最为重要。他认为这兩百余种元明杂剧的重见天日,重要性仅次于敦煌石室与西北汉簡
的出世。”
“郑振铎对书的珍视甚至超过自己的性命。五十年代初,郑振铎担任文化部文物局长时,
有人捐贈百余冊宋版书,郑振铎亲往上海验书,为了担心万一飞机失事,殃及珍本,他否決
了將书空运的提议,而是派专车由自己亲自护送。不过,如果沒有书同行,他是不怕坐飞机
的,一九五八年,他奉派访问阿富汗,不幸在苏联上空失事罹难。”
而看作财物。当年读刘鹗《老残游记》,对他访海源阁被拒,有感而作的那首绝句印象至深:
“沧苇遵王士礼居,艺芸精舍四家书;一齐归入东昌府,深锁嫏嬛饱蠹鱼。”还有一些,因
为自己是藏书家,写文章时辄以自炫,任何一本书,倘若你读的不是宋版元椠,他就要指点
一下,那意思是,读宋版,肯定比读当代新版更儒雅,学问更深。所以,藏书虽是很文化的
行为,我对那些藏而无知的藏书家,甚至是很了不起的藏书家,却也有不好的印象。
,《中国版画史序》,《跋唐宋以来名画集》,在太平岁月的今天读这些饱含深情的文字,
真使人有恍然不知何世之感。
2010年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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