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你还不够俗！

     郭德纲的相声我听了不少，这都是因为我的一个小侄子小宝。去年暑假在北京，每逢在

家，有些空闲时间，他都热心推荐我听。上网，搜出他觉得特别好的段子，打开了，大家一

起听。我笑，他也笑。返回纽约的时候，还买了一张影碟。

    说实话，看了这么多年的春节晚会以及央视的其他大型晚会，相声已经让我倒足了胃口

。除了前些年，初出道的大兵和奇志有如清风一过，大多数，连鸡皮疙瘩都逗不起来了。听

了郭德纲，耳目一新，似有回到从前的感觉。这不是说他有多好，最起码，他真是在说相声

，他说的，也真是相声。他不憋红了脸非往重大主题或指定的题目上靠，硬把相声变成贫嘴

版的宣传文件。他讲的都是生活中的小事，有无伤大雅的幽默，也损人，也有格调不高的玩

笑。所以我每次听了他的段子，总忍不住对小宝说：相声不赖，就是搭档的于谦惨点儿，倒

霉事都让他三姑六大爷摊上了。

    相声在侯宝林先生那一辈人身上，确是一门艺术。隔了多少年，哪怕词儿你都背熟了，

再听，还是乐。然而如此幽默，够胡赖，够贫还够损，却不低滥。更可贵的是，侯宝林的相

声不媚俗，不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屁股，哪怕是皇帝的屁股。“俗”是什么呢？饭桌上的荤段

子，手机里的荤笑话？这些恐怕还算不上。任何谄媚和逢迎都是最滥俗的俗，不管你迎合的

是猪八戒的趣味还是玉皇大帝的所好。

    文艺节目，让人笑不难——像我儿子，只要你肯挤眉弄眼，满地摔跟头，东倒西歪，跌

跌撞撞，糊一脸蛋糕果酱，他就笑得前仰后合。我常说他没“品味”，像很多美国人一样，

就爱看夸张的形体动作，没一点“文化”内涵。让人笑，同时还不恶心，很不容易。郭德纲

的相声，能逗人笑，虽然算不上“高雅”，却还不令人作呕。要说艺术，以侯宝林作参照，

当然还有距离。有人说他有大师的潜质，那是对他的良好祝愿。虽说刚刚起步，好在他的路

子靠谱。而很多在大型的文艺节目中出尽了风头，功名利禄捞得满盆满钵的，那路子，他再

怎么走，也走不到和艺术粘点边的地方。

    郭德纲如果因为“俗”而挨批，那就说明，他还不够俗。有人说郭德纲“没文化”，“

江湖气”，“霸道”，“敛财”，然而就目前可以观察到的，他既不够黑，巴结得也不够。

雖然有报道说，他自称和北京电视台台长级别“对等”，德云社究竟不是“某某级”的官方

团体，否则怎么会让人拿纸糊的尚方宝剑砍他？真正俗的，俗在里头，俗在背后。站在舞台

中央，聚光灯下，那是一定要涂红了脸，作大义凛然状的，而且嘴里冒出来的，一定是主旋

律。网上有传言说，“整”郭德纲，背后有人。但愿是谣言。

    中国的文艺界，文化界，新闻界，出版界，说三俗，不用找，触目即是。反，是早就应

该的了。但郭德纲算什么呢？这几年的春节晚会，其中一些节目，不知道比郭德纲的相声恶

俗了多少倍？如果一个社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大家普遍对郭德纲的相声因其庸俗而感到难以

忍受和接受，那我们今天这时代，真是文明和有廉耻到连赞叹郁郁乎文哉的孔子都要油然而

生雅慕之心了。

 

201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