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为什么我们越来越不会写论文了？

每年到毕业季，有一件让学生焦虑、老师吐槽的事情，那就是学位论文写作和指导了。学生写得“头都秃了”，老师改得也是“血吐光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可以先了解下大部分学生临时抱佛脚、通过各种花式写法写就的论文：有直接做文字搬运工的，有随便挑选一个主题就开始写的，有为了凑字数而前言不搭后语的。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其它形形色色的问题论文。论文都写成这样了，老师指导和修改起来，自然也不会轻松了。这种现象在本科生毕业论文中表现得更加突出。

非常戏剧性的是，经历过学位论文写作淬炼的学生，当他们毕业后从事高等教育工作成为教师时，他们如同轮回般，像当年导师吐槽他们的论文那样，去吐槽自己所指导的学生论文。是我们的学生越来越不会写论文了，还是我们新生代的教师指导论文不得要领？

其实，这是由于我们现在走入了一个误区，我们通常认为只有硕士、博士和科研工作者才需要做研究，本科生不用也不能做好研究。然而，任何层次毕业论文的写就，都离不开一个学习者经过发现问题、搜集和阅读参考文献、选择理论模型、获取和整理研究数据，以及解决问题并在对结果或者结论进行检验后，最后形成一份研究报告的过程，这个过程也是我们从事研究工作的过程。

所以，要想本科生写出至少合格的毕业论文，那首先就是让他们在高年级的时候，比如在大三年级就开始参与到某项研究工作中，有了研究过程的文献阅读等基础工作的积累，到大四开始进行论文写作就主要是语言和文字的组织工作，完成一篇合格的毕业论文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不然，等到大四的时候直接进入到开题和毕业论文的写作，缺乏基础工作积累支撑，毕业论文写作和指导必然逃不脱上述的怪圈循环。

那么，说了这么多，究竟该如何指导本科生开展研究工作呢？下面我们一起以美国的史蒂文·A.格林劳教授的经济学研究过程6步法为例，看看如何指导本科生开展研究工作。

第一步 提出一个有效的研究问题

在研究开始前的准备阶段，先要考虑三个问题，一是研究主题是什么？二是研究问题是什么？三是研究假设是什么？研究主题是计划研究项目所涉及的专业，研究问题则是要研究的具体内容，研究假设是研究者所提出问题的答案或者主要观点，研究工作通常需要从一个探索性的假设开始，研究过程就是不断证明这个假设成立或者不成立的过程。上述三个研究前考虑的问题中，研究问题是最重要的部分，因为一个好的研究问题能让研究工作更容易取得成功。那么如何才能提出一个有效的研究问题呢？一般来说，首先要注意研究问题要有导向性，然后是分析性而不是描述性的，其次要有趣和有一定重要性，接着是要能利用理论工具进行分析的，最后是要能在现有的时间或者条件下可以完成的。另外，还需要注意的是，所选择的研究主题一定是你感兴趣或者说有一定研究基础的领域，毕竟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第二步 检索该主题的文献

检索主题文献是研究工作过程中非常关键的一步，搜集和阅读这些文献，可以帮助研究者了解该领域的研究取得了哪些进展，哪些方面是已知的，还存在哪些问题等。在此基础上，阅读文献还能帮助研究者对前一步提出的研究问题进行修正，避免一些重复的、无用的研究，同时还能扩大研究者的研究视野，避免落入研究问题过于狭窄而导致其失去实际意义的陷阱。

第三步 分析课题或问题

分析课题或者问题，就是运用理论工具来对研究问题进行概念性或理论性的分析。学生研究者常常觉得这一步是研究工作中非常困难的部分，但事实并非一定是这样的。因为理论是现实的简化，当研究者弄清楚了研究问题的核心概念，厘清核心概念间的联系，以及这些联系的内涵后，就会得出一个分析结果，而这个结果就是我们前面所做的研究假设。把这个过程做个比喻的话，有点类似我们做数学题进行验算的过程。所以，运用理论工具研究问题不是研究工作的障碍，它反而能帮助研究者更容易地分析和解决问题。

第四步 检验你的分析

在完成了对问题的分析后，就需要对这个分析的过程和结果进行检验，也就是要把研究结论与现实的相关证据进行比较，如果两者一致，这个结果就会被接受；如果不一致，那么就需要对研究结论进行修改，重新进行检验或者取消这项研究。

第五步 解释结果并得出结论

解释结果并得出结论与检验分析这一步紧密联系，也非常重要，但是常常被我们忽视或者低估了。前一步不是已经检验过了嘛，怎么还要对这个结果进行解释呢？这是因为我们对研究结论进行检验分析后，得出的是经验性结果，但经验性结果不应该作为最终的结果，因为得出经验性结果的过程中，可能存在一些问题，比如为了得到有效结果而修改了某些问题、检验方法本身有缺陷等，这就需要我们再次对结果进行解释。还需要明确的一点是，高质量的研究是遵循科学方法的研究，不管研究的结果怎样，哪怕出现不支持假设的情况，也不应该故意掩盖甚至篡改，因为排除错误的假设也是科研工作的一项任务。

第六步 交流研究项目中的发现

完成上述五步后，写一篇合格的毕业论文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如果说你对自己的毕业论文要求精益求精，或者还有继续升学深造的计划，或者说对这项研究工作还有很高的兴趣，那么交流研究项目中的发现就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了。需要做的是把你的研究工作写成研究报告，通过文字材料证明你的研究结果的有效性，然后在专业学术会议及其它学术交流活动中，用口述的方式，向该领域其他研究者进行展示和说明，同时也会得到他们的点评，这将有助于开阔研究者的思路，从而进一步完善研究成果。

虽然上述研究方法是基于经济学专业进行的，但仍然对其它很多专业具有很强的参考价值。不过，据说2022届大学毕业生人数突破1 000万，这也就意味着将有差不多相同数量的毕业论文诞生，那么想要提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有效的研究问题将变得更加困难，这是论文写作者和指导者将共同面临的一个巨大挑战。因此，让本科生在合适的年级阶段参与到相关研究工作中，也变得更加迫切和重要。

参考文献

[1] [美]史蒂文·A.格林劳著，郝永敬译. 经济学研究入门指南[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

[2] 刘西川. 实证论文写作八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0.

[3] 陈叶烽. 实验经济学讲义：方法与应用[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

[4] 李泉. 社会科学中的数据分析：R语言的应用[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2.

本文来源：北京大学经管书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