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父亲讲故事（七）

 

   老叔是伯祖父的小儿子。有道是“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老叔一定备受宠爱，不然不会那么顽劣吧。

   说老叔顽劣，主要是是他敢欺负哥哥们，对大他七岁的五哥更是蛮不讲理，让干啥必须干啥，不让干的绝对不许干，五叔一定是言听计从。哥哥们实在气不过了，都撺掇老五揍老六一顿，五叔却不同意：“他是我兄弟，比我小，我能打我兄弟吗？”五叔的友爱并没有唤醒老叔的执迷，老叔依旧把五叔熊得服服帖帖。

   老叔是兄弟六个中“念大书”的人了。高小毕业，在解放初正经算是文化人，被分配到省内的一个公安系统工作。到底是他没辜负伯祖母的期望。我对老叔没什么印象，但模模糊糊地觉得他是很威严的人，穿戴讲究，裤线总是是笔挺的，还穿别人都没有的皮鞋。这个印象还是源自于大伯母的描述。

   大伯母有一次去小叔子家串门，几天后回来，传播出我老叔穿着“叠棱不倒”的裤子。还说老叔过得不算富裕，没什么家底，有一次老叔裤子脏了要洗，让老婶另外找一条换上，老婶把脑袋插在柜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第二条，只好拿电烙铁把湿裤子烙干，老叔又穿上裤线支楞的裤子了。

   姑姑是伯祖父唯一的女儿，也是曾祖父唯一的孙女。年龄又是最小的。虽说生活在“男尊女卑”的时代，但到底是“物以稀为贵”，按常规在大家族里也该娇生惯养了。过去还有说法是“大姑子多婆婆多，小姑子多舌头多”。意思是大姑姐像婆婆那样喜欢盛气凌人压制兄弟媳妇，小姑子则专门告黑状传闲话。可是我这位姑姑非常老实厚道，和几位亲嫂堂嫂都很亲密，完全没有“舌头”的行为，因此深得几位嫂子的敬重和喜爱。姑姑从小就知道分担家务，我大伯母25岁时去世，撇下几个月的男孩,老姑当时也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心疼这个更小的侄子，小侄就在他姑姑的背上长大。姑侄俩感情深厚。可惜我这位姑姑积劳成疾，很早就身体不好了，背也驼得早。

   旧社会的大家族就像一棵大树，主干是老太爷。当时没有计划生育的国家政策，只有“多子多福”的封建习俗，儿孙们常常呈几何级数增长。人员众多，性格各异，分支越细，家长里短的麻烦事也就越多。“树倒猢狲散”。大家族的解体往往是老太爷的去世。1948年1月，在曾祖父去世后的不长时间里，伯祖父和祖父分家了。这次分家彻底：老股的兄弟俩分家，小股的兄弟们也一齐分家了。兵荒马乱的年月，满洲国为扩充兵力到处抓壮丁，闹得人人惶恐不安，个个自身难保。缩小范围，化整为零，于人于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