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徘徊（十三）—陕北人的坐姿（三）—北方的炕

导读：

     1、睡觉与洗澡

     2、席炕而坐

     3、南床北炕

     4、陶粟秆的作用

     5、路遥是清涧人

    接着上文在山里受苦往下说，中午歇晌，也有把两条腿翘起来搭在树杈上睡的，微风从树叶的缝隙间吹过，十分受用，但腿根从宽大短裤中显露，就有些不雅。嗨，反正没人看，愿咋家嘞。

    那会儿不常洗澡，冬天几个月一次，这习惯一直延续了几十年，现在我住在武汉，到处都是水，每天洗一次澡，可见环境是会改变人的。这几天热疯了，不是39度，就是40度，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一股劲冒汗，于是不断地冲凉，一天冲三、四回都不过瘾。

    在山里吃饭席地而坐，那是凑合，回到窑里，就要席炕而坐了。炕与地面、窑顶连为一体，凿窑时做过整体设计。高原以窑洞为居，坐姿与土炕有密切的关系。从道理上讲，各种坐姿不是谁发明的，而是顺应自然产生的，这也符合人类的生活习惯与环境密切相关的一般原理。

    北方的冬季天寒地冻，火炕是最暖和舒适的，无论是金碧辉煌的皇宫，还是穷窝子里简陋破旧的土窑洞都一样。

    北京故宫取暖用炕，安在地下，叫地炕，现在叫地暖。

    沈阳故宫的大炕都在明面上，一进门哪哪都是，俗称万字炕或转圈炕，炕头灶台上一口大锅，还真有点过日子的样。

    “北人尚炕，南人习床。”这自然又是天文地理所致。红军早期的条令有“三项纪律”，“六项注意”，注意的第一项是“上门板”，这指的是宿营时向老乡借用的门板第二天早上一定要上好，长征后一路向北，由于不习惯睡炕，就搭上木板或门板，纪律依旧。

    我喜欢土炕，插队时睡了四年，这几年还常回去睡，可美。灶火散热并不均匀，越靠近灶台温度越高，我从小肾虚，睡在最里面，热得被子都盖不住，舒服。睡在外面的同学就不行了，冬季寒风吹打着窗纸，得盖两床被子，还得捂紧喽。但我也有乐极生悲时，有一次夜里被烫醒了，火烧得太旺，炕席都糊了，赶紧撤出灶里的烧柴。

     席炕而坐的意思，不是坐在炕席上，而是坐在炕上吃饭，尽管炕上铺着席子和毡子。炕席由高粱杆的外皮编织，（陕北人管高粱叫陶粟）这层皮十分坚硬而光滑，编织时一不留神就会划破手指。旧时陕北女人分娩时用它代替刀子来割断脐带，看危险不危险。北京夏季叫卖的蝈蝈装在简易的笼子里，就是陶粟秆编织的。以前由于高产而广泛种植的杂交高粱现在几乎绝迹了，多少种上一点也是为了取其秸秆用于编织，这都是艺术品。

     炕席下面是巨大的石板，“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碳”，那平个展展的石板是从山里开凿的，两米长，两米宽，表面如砥，薄厚均匀，绥德石画像用的就是这种材料，两块就铺一张炕。

     清涧与我们延川相邻，属榆林地区，当时相对贫困一些，延川属延安地区，条件好点。路遥是清涧人，家贫如洗，父母将其过继给延川的伯父，也就是他的养父。

     炕席上再铺沙毡或绵毡，分别由山羊毛或绵羊毛擀制，看讲究不讲究。这些都是就地取材，手工制作。小农经济下的小农多心灵手巧，自给自足，也产生了一批手艺高超的工匠，编席的，擀毡的，凿刻石料的。

     青石板，炕席，羊毛毡，这穷乡僻壤的，要说也就可以。这里羊多，连装粪的口袋都是羊毛编织的。

     窑洞充分展示了华夏民族的智慧，一是拱形结构，二是灶炕相连，布局十分合理，吃饭的位置离灶台两三米，端来端去很方便。这时盘腿而坐最舒适，很难想象在炕上再放把椅子或凳子，垂足而坐也就没有了空间，传统得以保存并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