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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开东:罗马真不是一天建成的

截止昨日,意大利新冠肺炎确诊69176人,死亡6820人。对于人口只有6000多万的意大利来说,本次疫情伤亡惨烈,而且拐点遥遥无期。现在的意大利,比武汉疫情还要严重,武汉能够获得全国的大力援助,意大利获得的海外援助寥寥无几,罗马实在太难了。

当前疫情全世界爆发,普遍认为,人类正处在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危急存亡的关头。在全人类的疾病面前,嘲笑别国疫情蔓延,猛夸自己国家最硬核,甚至嫌弃人家抄作业都抄不像,这种隔岸观火的嘴脸很难看,甚至可耻。

老家有一句谚语叫做:“你穿了几天蒙档裤?”这句谚语给我的影响最大。这些年始终被我用来鞭策自己,鞭策的结果就是永远不敢忘本,不敢忘记自己穿开裆裤、拖着鼻涕的傻样子。这个世界没有谁比谁更高明,也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人生而平等,万物生而平等。

疫情初期,有些人一开始隔岸观火,段子手满天飞。“武汉鸭脖终于承认是本地的,不是来自武汉的了。”武汉封城之后,各地马上紧张起来,对湖北和武汉人严防死守,某些所谓的硬核标语冷酷无情。

国内疫情控制住之后,这些人又不加区分,责骂所有海外留学生归国是不肖子孙,千里投毒。全然忘记了疫情初期我们慌得像鬼一样,是海外留学生买空了国外的防疫用品帮我们……

过去好了伤疤忘了痛,现在伤疤还没好,疫情也只是暂时控制住,出个门就像特务接头,有些人就又飘起来了。过河拆桥,更可怕的是,河还没过就把桥拆掉了。当初把火神山医院建设者夸到天上去了,他们创造了人类建筑史上的奇迹,确实值得大赞特赞。现在这些工人兄弟隔离在武汉,不允许离开,生活无着。某些人又闭目塞听。新娘娶过房,媒人扔过墙。这恐怕就是精致利己主义者的本色吧。

任何得意忘形,任何喜形于色,任何歌功颂德,都是对灾难的轻慢,也是对所有死难者的侮辱。方方说,这只是结束,不是胜利。这不是对医护人员伟大贡献的不尊重,我们会永远记得他们的逆行。他们的背影会成为我们民族记忆的一部分,他们的伟大品格会成为我们民族精神的一部分。

但在如此重大伤亡之下,我们不能谈胜利,这是幸存者的胜利,但对那些死难者呢?《论人性》中说:“发生在一个无辜人身上的苦难,也有可能发生在所有人身上。”我们所有人都是幸存者,我们所有人也都可能是死难者。我们的胜利从何而来?病毒没有发生就被控制住,那才是真正的胜利。

在意大利人民的抗疫中,我发现了很多闪光的东西,值得我们深入反思和汲取。

首先是意大利人的美丽心灵。他们感谢中国政府对他们的帮助,在阳台上播放中国国歌,老百姓把欧盟旗帜撤下去,挂上了中国国旗。他们对我们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当年意大利对我们的援助是实打实的,我们的援助也是硬邦邦的,患难之交见真情。

其实,据凤凰网消息,意大利首例确诊患者来自武汉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前院长胡亚敏女士夫妇。他们于1月22日从武汉抵达欧洲旅游,刚抵达意大利几天便发病。一度住进了ICU,在意大利医护人员精心医治下,胡亚敏夫妇49天后出院。胡女士诚恳表示,“意大利救了我的命,我爱意大利。” 

1月22日武汉市新增62例确诊,死亡8例;23日武汉封城,所有人不得离汉,胡亚敏夫妇就是在这个时候去欧洲旅游的。他们的确爱意大利,但意大利遭罪了。

了不起的是,意大利迄今没有一家媒体说他们是千里投毒,反而淡化他们是来自哪个国家的。这就是现代文明的共识,这也是日本对中小学生的普及,坏的是病毒,不是人。

其次是意大利人的坚强勇敢。69176人确诊,死亡6820例,意大利的死亡率高达10%,这确实太吓人了。其实意大利的治疗水平并不低,但死亡率为何如此居高不下?

一是意大利人口老龄化,易感人群多。老年人感染之后,更难逃过一劫。

二是意大利医疗资源被挤兑。尤其是4826名医护人员感染,占总感染人数的9%左右,14名医生、118位护士和急救人员壮烈牺牲,使得本就不堪重负医疗体系雪上加霜,很多重症患者得不到及时医治。

三是老人自愿放弃治疗。意大利人承袭了古罗马英雄主义精神,因为医疗资源不足,很多65岁以上的老人自愿放弃治疗。在死亡面前,伟大的意大利老人们,把生的希望留给年轻人,自己怀抱着必死的决心,居家隔离与病毒进行徒劳的斗争,直到有尊严地死去……

这让我想起了泰坦尼克号的沉没,男人们集体把生的机会让给女性和儿童,然后演奏着音乐,整理好燕尾服,悲壮地葬身大海。

对意大利来说,我是一个外国人,我从没去过意大利,未来也不一定去得成,但我内心对他们充满了敬意和感动。一切伟大的人性光辉都让我怦然心动,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上的个体,我们是同一个地球村的村民,丧钟为我们所有人而鸣。

很多年前,我在外国语学校带着孩子们观看《罗马假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看电影时同学们的笑声,以及他们脸上隐秘的欢乐,这是被一种高尚的伟大情感所淬炼过后的喜悦。我也忘记不了我看凯撒、安东尼这些英雄人物时内心的激荡,一种英雄主义死生无畏的旷达。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不止是一句英语的谚语,这是属于全人类文明的结晶。

罗马有一个标志性的建筑,它是一座青铜雕像,一头母狼正在用自己的乳汁喂养一对孪生兄弟。

传说罗马路斯和孪生兄弟莱谟斯,是特洛伊公主西尔维娅和战神马尔斯所生,西尔维娅是女祭司,不允许结婚。城邦国王知道后杀死了西尔维娅,把这对孪生兄弟放在箩筐里,扔进台伯尔河。结果箩筐搁浅在河滩上,引来了一头母狼。面对啼哭,母狼不但没有吃他们,反而用自己的乳汁喂养了这两个孩子。

后来兄弟俩长大成人,杀死了这个国王,替母亲报仇雪恨。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两个吃狼奶长大的孩子一夜之间建造一座城,这座城就以罗马路斯名字来命名罗马城。

但既然是一夜建造罗马城,为何谚语却是——罗马不是一天建造的?

由于古罗马城设计精湛、建筑技术高超、功能配置繁复,后人用“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表示很多先进技术、物质文明、甚至任何一个建筑成就,都不是简单达成的,而是经由很多代人很多累积,才能最终完成的。罗马虽建成于一天,但孕育的技术可能需要千年。如同我们所说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著名作家玛丽·比尔德说:“无论我们将罗马人英雄化抑或妖魔化,都是在伤害他们。但如果没能认真对待他们,或者终止与他们进行的长期对话,那么我们就会伤害自己。”

在意大利人的至暗时刻,让我们善待意大利人,善待一切疫情之中的人,其实就是善待我们自己。

人生的高度,不是你明白了多少道理,而是你守住了多少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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