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碧华院长离去后,一位“80后”法官同行在诗里写道:“你使许多事情发芽,而自己被冬天拂去如落叶。”同样作为青年法官的我,在邹院长任职长宁区人民法院期间踏入法院大门、走上审判岗位,至今感触良多,似乎无法言说他对我们产生了多么深远的影响。
他说青年法官一定要防止平庸化
邹院长对于青年法官的培育可谓用心良苦。他多次向我们谈道:经他观察,青年法官在刚走上审判岗位时会有个充满新鲜与挑战的“蜜月期”,然而通常三至五年后,会因为各种原因进入“倦怠期”,并从此停滞不前。所以他时时提醒我们“一定要警惕自己的平庸化”。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每年都召开青年成才座谈会,用翔实的资料数据分析青年法官在全院审判、调研、信息等各项工作方面的情况。在工作中也特别关心青年法官的成长,虽然每日工作强度惊人,但他仍然抽出时间定期给青年法官开书单、购买书籍,向我们推荐《不抱怨的世界》、《基业长青》等书籍供我们不断从中汲取知识,还和我们一起座谈读书体会。
直至我担任法官两年多以后,在发觉自己逐渐埋头于狭窄的专业领域、逐渐习惯于程式化思维及工作流程时,方警觉他这番话具有何等的洞察和深意。他就任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一职后,仍然用他那种纯粹的真诚主动关心我们这些基层法官。
记得我在担任法官不久,成功运用隔离质证查处了一起虚假诉讼案件,有部分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让我没想到的是,微博上的“庭前独角兽”看到后连连伸出两个“大拇指”,给我留言说:“去伪存真是法庭的天职。”还陆续把相关材料从市高院带来给我参考,让我既惊讶又感动。
他教会我们如何做一名真正的法官
坦率地说,我在担任法官之前,最忐忑的是自己年纪轻、缺乏经验,会不会受到当事人尊敬,甚至能不能hold住。而他,却以他提出的“要件审判九步法”给予青年法官最好的馈赠,让我们懂得如何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事实中找出具有法律意义的小前提、如何指挥双方当事人有步骤地进行充分的攻击与防御。
他所提出的“法官如何对待律师”,也让我在审判工作中深切体会到,法官的权威与尊严不在于震慑当事人,而在于清晰的审判思路以及精研实务的形象。
甚至是对于法官的外在形象,在他的心目中一定有一个理想法官的具体样式。记得一件很有意思的小事,以前有些同事在穿着夏季法官月牙白短袖制服时,为了追求舒适,会不按规定把衬衫下摆塞入制服裤内并系上皮带。他有一次看到后,以很随意的口吻乐呵呵地说:“哎,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说法,衬衫下摆在国外属于内衣?”大家一听也是忍俊不禁,再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此再也不这么穿了。
他将法治梦想种在很多人心里
他常说“内心纯净的人百毒不侵”,他也正是用纯净的内心在与这个世界相处。记得他在长宁法院期间,每日加班到深夜,下班前还回望院里亮灯的窗口;甚至在出差的飞机上也一直埋头奋笔疾书。虽常年如此忙碌,却始终神采飞扬、精力充沛。对此,我们在心里称奇,只能暗暗把这归结于天赋超群、命运垂青等等。直至他离世后,我才真正明白他一路走来有着怎样惊人的毅力,付出了多少艰辛。
他的经历让我深切体会到,怀有梦想、毕生都奔走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从一定意义上说是非常幸福的。“你能实现梦想的前提是你真正想实现梦想。”梦想即便宏大而艰巨,只要你把它根植在心里,也可以通过长期的点滴努力,在现实的土壤中开出花朵。
因为他,无数法律人开始重新审视支撑自己的理想与信念,并怀着一份历史参与感,把法治梦想深深植入内心深处。无数法官把做一名像他那样学养与品格皆精的法官作为内心的期许,这也是告慰他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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