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北京万安公墓,军阀韩复榘的后人们为他换上了新的墓碑。
作为昔日冯玉祥手下“十三太保”之一,韩复榘身后流传着一连串的笑话,诸如“大老粗”、“贪财敛财”、“杀人如麻”、“胡乱断案”等等标签,一直长期跟随着他。
可是韩复榘的儿子韩子华却无奈地告诉记者:“父亲是被蒋介石诱杀的,国民党的一些御用文人就制造了很多谣言,编了很多关于我父亲的笑话。这些全是假的”。
短短几句话,道出了韩氏后人多年来的无奈与心酸。
韩复榘是民国军阀之一,后投靠蒋介石,担任山东省政府主席。
他的夫人高艺珍出生书香门第,是我国著名教育家高步瀛的侄女。
韩复榘膝下总共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中最出名的,当属二儿子韩子华。
1922年左右,冯玉祥从河南到北平,身为西北军一员的韩复榘也拖家带口来到了北平。一年后,韩子华在北京南苑机场旁边的军营出生了。
当时冯玉祥管理军队的办法比较特殊,他允许手底下的军官家眷随军。
因此韩子华自幼在军中长大。
在那个军队随时开赴前线的年代,韩子华没有条件去正规小学接受系统的教育,靠着家里的亲戚教习,才断断续续地认识了一些字。
上世纪三十年代,随着父亲韩复榘主政山东,韩子华进入济南私立齐鲁中学就读。
齐鲁中学是私立教会学校,很重视学生的英语水平,因此韩子华在那里打下了很好的英文基础。
对于他来说,从7岁到15岁,在山东省府大院度过的8年时光,大概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可惜的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随着父亲的死亡戛然而止。
韩复榘是典型的旧军阀,为人刚愎自用,喜欢我行我素,主政山东8年期间和积累了不少矛盾。
他虽然脱离了冯玉祥,投靠了国民党中央政府,但是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是蒋介石的嫡系,根本得不到信任和重用。
作为军阀,韩复榘深知在乱世中生存,需要和各方势力进行博弈。
因此,他主政山东期间,一边和蒋介石明争暗斗,一边和日本人勾勾搭搭,目的就是为了保留自己的实力与地盘。
蒋介石的耳目众多,自然察觉到了这一情形。
但是当时内忧外患,他选择了对韩复榘的行为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全面抗战开始后,韩复榘率领的第三集团军,共有五师一旅,人数总计8万之众。
但韩复榘为了保存实力,并没有全力配合蒋介石的抗日计划。
这种消极抗日的做法,自然引起了蒋介石的猜忌和不满。
南京失守后,北线日军则逼近济南。
李宗仁命令韩复榘坚守,必要时撤往沂蒙山区。
韩复榘不听他的话,擅自命部下向徐州、漯河方向撤退。
李宗仁大为恼火,亲自给给蒋介石发电报,狠狠告了一状,说自己无法指挥韩复榘。
1938年初,蒋介石借口在开封召开军事会议,扣留了韩复榘。
不久,韩复榘被押送到汉口秘密处决。
他死之后,高艺珍和几个孩子就成了孤儿寡母。他们一家人先逃难去了西安,后来日本人占领了潼关,就跑到了湖北武汉,日本人打到武汉后,又逃到了去了香港。
用韩子华的话来说,那几年的生活就是:“日本人在后面追,我们在前面跑。”
直到1942年夏,韩子华来到了北平。
他本来想报考燕京大学,但是因为战乱,北京大部分高校内迁云南,北平只有剩下了伪师大、辅仁大学、中国大学没有走。
韩子华退而求其次,报考了中国大学。
1948 年,解放军包围北平,国民党的失败已经成了定局。
国军高层和家属们纷纷计划外逃,高艺珍深知自己的丈夫逃不开审判,开始考虑是否要逃到台湾,或者去美国。
韩子华却对母亲说:“父亲是被蒋介石杀死的,我们干吗再跟着蒋介石呢?再说了,有些人去台湾是为了转道去美国。咱们又没有钱,怎么去美国吗?”
可是高艺珍还是忧心忡忡,她问儿子:“共产党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韩子华心里也有疑虑,不知道自己一家人作为旧军阀的家属,留在北平命运如何。但是比起杀父仇人蒋介石,他还是更倾向于相信共产党。
就这样,高艺珍惴惴不安地带着子女留在了北平。
1949年2月,解放军入城。
韩复榘的家眷并未遭到任何刁难,韩子华还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华北大学读书。
在华北大学,学校号召知识青年参军。当时学校有四五千学员,只招300名军人,大家热情很高,都抢着报名。
韩子华也想报名,可是又因为家庭出身有些犹豫。
班主任开导他说:“出身无法选择,但革命的道路是可以选择的。正因为你是军阀家庭出身,你才更应该报名打军阀、打蒋介石。”
在班主任的鼓励下,韩子华报名参加了解放军,随部队开赴山西、宁夏打仗。
建国后,人民政府将韩复榘在北京的住宅还给了他的夫人高艺珍。
这套房子原本是张学良送给韩复榘的,北平沦陷后被日本人没收了。后来根据副总理董必武的批示,国务院将房子发还给了高艺珍一家。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韩子华参加了志愿军,进驻朝鲜。
在朝鲜,他主要负责对敌宣传工作。
当时,美军掌握制空权,可以用飞机撒传单。而志愿军显然没这么好的条件,韩子华和战友们只能半夜跑到前线,把宣传的手册、纸张挂到敌人的铁丝网上。
这是一项很危险的任务。
因为阵前有地雷,一不小心碰响挂在铁丝网上的空罐头盒,就会被敌人发现,然后进行一阵猛烈的机枪扫射。
韩子华所在的宣传队,将近一半的同志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
韩子华很幸运地在朝鲜战场上活了下来,并且荣获三等功。
除了搞宣传以外,韩子华还参加了战俘管理营的工作。
当时许多被俘虏的是美国大兵,语言交流会出现困难,韩子华英语好,能和美国人顺利沟通。
俘虏到了志愿军管理营这里,有伤的先治伤,手表、钢笔、衣物、照片交他们自己保管,如确认有遗失,韩子华和战友们负责给他们找回来。
美国大兵一般都随身带着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但很容易忘记在旧衣服里。韩子华就到处帮这些人找照片,因此美国兵都对这个中国志愿军很感激。
有一次过年,俘虏和管理所的同志们一起吃饺子。
一个美国兵对着韩子华很认真地说:“以后我们要天天吃这个。”
韩子华心酸地笑了笑,说:“得了吧,我们一年才吃这么一回。”
抗美援朝结束后,韩子华转业去了兰州电力局工作,并于1984年调到民革甘肃省委员会任秘书长,直至退休。
当年没有选择跟随杀父仇人退居台湾,而是留在大陆报效国家,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一生所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