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小看了这些带着玉石般幽幽光泽的骨器,如果它们是取自鹰的翅骨,那么它们就曾在大风里歌唱过,在悠忽飘过来的云朵上晾晒过,在今天的天幕上,还印有几万年前,它们翱翔的痕迹;如果它们是取自奔跑在草地山川的羚羊腿骨,那么它们就清饮过几万年前的花香鸟语,欢腾的溪流曾拍打着它们沾着青草叶的蹄子,溪流的摄影窗里至今还留有它们的影子;而这些海蚶壳鲩鱼眼上骨,曾经在清澈见底,已沉静不知多少亿年的湖泊里,精灵般抖动双翼或追逐嬉戏……
可是,可是此刻,它们却安静的聚拢在时光的河流上,寂寞且骄傲的矗立在岁月的拐角,那缕幽光,在夜色里慢慢升腾、氤散……而这一切的一切,如果不细细揣摩,你将错过。或许这种错过,是因为熟悉、是因为易得。
遥想几万年前几十万年前,在一些林木茂盛、水草丰美的山顶洞穴里,那些与雄鹰为邻的“家”此时应该安静无声,里面的生命在夜的怀抱里睡了。是否,风过之后,偶尔也会有夫呓语儿哭啼的声音从洞穴里传出来呢?
在天还未黑得彻底的时候,他们总是抓住那些摇曳的青藤、带刺的树枝、扎根并不深刻的草团,抠住石与石之间的缝隙……经过这些不带任何安全措施的攀岩,才能够抵达到被现代人称谓的
骨器,广义上说,就是用动物的骨骼(包括动物的角、牙)制作出的生产生活工具。人类对于骨器的使用拥有无可比拟的历史。在历史、考古研究学上占有极其特殊的重要地位。但是在如今的收藏品市场上,却未引起人们对于骨器的普遍认知和足够的重视。只有一些目光锐利的藏家,对骨器产生起了浓厚的兴趣,因此,骨器价格近几年也扶摇直上,但同瓷玉器相比,收藏意义和空间仍旧很大。
骨器收藏?或许人们还比较陌生,但如果我们提到甲湖骨笛和甲骨文这两件镌刻在动物的骨骼上的文明,再提“骨器”,或许就令人不会感到那么陌生了吧?
骨器同石器、木器一样,最早出现在人类的生产生活当中,曾是人类生存过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2005年春,在四川华蓥山地区,因采矿暴露出距今至少在10万年以上的化石坑里,专家们就发现了一件,具有打磨痕迹正面展翅上飞的鸟形骨器化石;在世界文化遗产——北京市周口店龙骨山北京人遗址(约三万年左右,处于母系氏族阶段)的山顶洞穴里,也曾留下来一些珍贵的骨器遗物。仔细端详这些文化遗产,我们仿佛是走进了一幅幅骨黄色的画卷中。这些“南猿”的后代,后来“智人”的祖先,在蛮荒的岁月,与鸟兽一样,为果腹奔波,那些易于取得易于打磨易于使用的一切,则成为生存的首选。他们打制石器,并逐渐探索出了磨光和钻孔技术。他们击石取火,并已娴熟地掌握了保留火种的方法。他们捕鱼、采集、射猎,并到很远的地方同别的原始人群交换生活用品。更令人惊奇的是,考古工作者在这里发现了残长82毫米,由小而细锐的尖状器挖出针孔(已残缺),用动物的骨头磨制而成,保存完好、微弯,但刮磨得非常光滑的骨针(乃至今中国最早发现的旧石器时代的缝纫工具)。
我们说到,考古工作者在北京市周口店龙骨山北京人生活的山顶洞穴里,发现了刮磨得非常光滑的骨针。而后他们又在卡约文化遗址里(位于青海省湟中县卡约村。卡约文化:青海省古代各种文化遗址中数量最多、分布范围最广的一种土著文化。东起甘青交界处的黄河、湟水两岸,西至青海湖周围,北达祁连山麓,南至阿尼玛卿山以北的广大地区),发现,在男性墓葬中通常会随葬铜刀、斧、戈、矛以及石、骨、箭头、箭箙(fú用竹、木或兽皮做成的盛箭器具)等物,而女性墓葬中则常见骨针、骨管以及骨、石纺轮等物。从三万年前的山顶洞穴遗物到距今3000多年的卡约文化出土物(相当于我国中原的西周时期),这些遗物是否可以证明,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里,由于男女性别的不同,随葬的器物也会不同,标示出当时社会男女之间已存在着较为明确的分工。妇女主要从事农业和家务劳动,男子的主要职责则是经营畜牧、狩猎和部落的保卫。从另一个角度看,我们又可以得出结论,人类以兽骨为原料制造生产、生活用具的历史相当悠久,在无数更迭的历史岁月里,骨器是当时人们生产生活的必备器物。
无疑,需要是产生的前提,将动物的皮毛连缀缝制在一块,诞生了骨针;打猎需要应手利器,产生了骨镞、骨刀、骨匕……人类采用物质保护自己的行为方式来满足自身对于生命的需求
大量的出土资料证明,
石器的出现标志着人类能够制造工具,具有了相应的文化特征。而人类使用骨器的历史很可能先于石器,只是骨器没能像石器一样易于保存,也正因如此,在考古和收藏市场上,骨器是重要的一类文物。骨器的身价一般会比石器更高。
古人从事生产生活劳动,它们用骨叉捕鱼、用骨石组合器采取植物果穗、用骨箭镞骨镝射猎。用骨制针,制鱼叉、标枪、投矛器、刮削器、尖状器、砍砸器、雕刻器等。而当人类进入奴隶社会后,为了统领扩大自己的地盘,争得更多的食物,随手的劳动工具随即就派上了用场。骨器,尤其是骨石组合器变成了武器。骨镞、骨刀、骨匕、骨锥、弓箭等逐渐产生。
在采写骨器过程中,有一件件冷兵器引起了我的注意,古人不仅将一些无比坚硬的玉髓磨制成镞状,更将同样打磨锋利的骨骼镶入其中。我们暂且还不知道它们已经结合了多久,但是,这一骨石插装器,结合得如此致密,人们已很难把它们轻易分开。更令人惊奇的是,一只长条骨骼缝隙中,被嵌入锋利的玉髓成为骨石组合器。(骨器收藏界将其称之为骨柄石刃刀)骨柄石刃刀属于复合工具,贯穿于史前诸文化的始终。
骨柄石刃刀应当说可以切得动我们现在使用的所有生活用品,柔软的肉食更不在话下。那么,石刃是如何固定在骨柄上的呢?从内蒙古收藏家杨晓林所藏骨器藏品中看,主要有两种:一是石刃插入式,这些骨石组合器是把家畜或野兽的骨头加工成柄,在前端一侧开槽,把小石叶(玉髓)一个挨一个地嵌进去。玉髓外缘齐整锋利,骨柄打磨光滑、长短适中,刀柄头钻孔;另一种是粘贴式,就是在骨柄的一侧切掉一条,然后把石刃粘上去,完成后再“帮”上一条骨片,再将石刃固定在骨柄上。
远古人用什么胶将石刃最终固定在骨柄上的?至今我们还不得知,或是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胶作媒介。
那么,当时的人们是怎样将坚硬无比的玉髓严丝合缝镶嵌在骨骼当中使之无比契合的呢?这项技术,是否是撼动世界的中国榫卯家具的前身呢?
据《北京日报》报道:2010年,在世界文化遗产——北京市周口店龙骨山北京人遗址博物馆里,出现了一件令骨器收藏界振奋的新鲜事。一个在周口店遗址出土了约80年,枝杈被截、尖头略残的赤鹿角再次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这一件上世纪三十年代同中国最早发现的旧石器时代的缝纫骨针一块出土的赤鹿角,重新引起了人们的重视。
周口店遗址博物馆馆长杨海峰说:“当时人们更关注学术上的论证,对于这些出土文物的文化涵义研究,并不深入。”直到著名学者、画家张士元看到了这件赤鹿角,发现经过刮磨的赤鹿角角身绘有鸟、太阳等原始符号和图案后,才将出土时已被专家认定为“能够使用的矛头”的推测推翻。他认为:“赤鹿角身上所绘制的这些图像,可能在表达着中国最早的哲学理念”。此言论一经报道,随即引起收藏界以及其他专家的赞同抑或拍砖。
赤鹿角身上的三只神鸟很好辨认,其中一只尤其栩栩如生,鸟的下部刻有太阳的符号,周围还装饰了一些古朴的线条抽象符号(古人是否想要表达一种信息呢?)。
张士元认为,这些迹象表明,山顶洞人已经形成了图腾观念的祭祀文化,具备了原始文明、原始宗教信仰的祭祀礼仪。而当年考古学家在挖掘时,已经发现了古人在他们死去的同伴尸体及周围,有撒上赤铁矿粉的习惯,并随葬骨器赤鹿角等做祭器,这些足以证明山顶洞人已经开始了朝拜苍穹、崇拜太阳、祭祀祖先的行为。也是所谓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的萌芽。如果张士元的这一发现经过论证后属实,那么,我国古老的哲学思想将会被提前到三万年以前。
钟情高古器物收藏的人,尤其注重器物本身是否带有刻痕和色泽。在甲骨器物上一旦有朱砂痕迹出现,一般会马上断定,此物乃占卜器物。如果器物体上有人为符号类的划痕,这将会令藏家无比兴奋。他们认为,在茹毛饮血的史前时期,先人的任何图画都具有特定的内涵,此类状况一经出现,藏品价值随即增高。
在索取与感恩中,在灾难与敬畏中,天命不可违,人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逐步形成。朝拜苍穹、崇拜太阳、祭祀祖先,祭拜五谷;喜欢带着光明和温润的东西,这是否因月亮和太阳的光芒给予了他们太多的崇拜和遐想?亦或是水的温润以及深不可测引起他们足够的恐慌?后逐步发展成为了恒久的敬畏之情?他们将自己顶礼膜拜的图腾刻画在能够佩带或是可以拿在手里的实物上,无论走到哪里,似乎都可以给自己无助的心理找到借以可以停泊的归宿。这种心理在刚刚蹒跚学步的孩子身上似乎还可窥见人类初萌时的心理端倪。刚刚学步的孩子,他们会大步小步地往前迈,有时走有时跑,身体的姿势甚至侧斜或前倾。有经验的老人如果此时就站在孩子的身边,会随手将一可以握在手心里的土块放在孩子的手中,让他攥住,随后,奇迹会经常出现,孩子向前冲的步伐很快会平稳下来。
人生而胆怯,需要支撑。而那些刻画着各种符号的图腾崇拜物,骨器石器玉器,是否表达的是同一心声呢?
蛮荒时期,先民们身处物质文化极度低下的原始状态,凡是随手能够拿到的一切都是大自然的恩赐,包括石头、动物、食物,他们相信,身边的万事万物都有灵魂存在。而这些灵魂又各具特质,有自己的愿望和目的,它们具有某种魔力,能降祸福于人类。因此,人们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联系和控制这种超自然的力量,于是就产生了图腾祭祀占卜等行为。而占卜所使用的材料越早越会发现是出自于动物的骨头,(如牛、羊、猪、鹿等的骨头)这种用动物骨头来作占卜材料判断吉凶的活动,在我国的一些少数民族当中,一直延续了几千年,有的甚至延续到解放后。
古人喜欢选择那些能够打磨出温润光泽的材料来塑造各种形制,然后将其带在身上握在掌中。那么,赤鹿角以及带着朱砂迹的甲骨或刻画着特殊符号具有特殊形状的骨器,是否曾是我们先祖所尊崇的礼器
最初,骨器只是作为生产工具出现在了人类的生活中。动物骨牙之类,本属狩猎活动的遗弃物,也就是废物。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人们在狩猎食肉的过程中,经过频繁接触,特别是经常劈折动物肢体时,已对动物的骨牙、支角、蹄甲、毛皮之类的性能特点尤为熟悉。骨牙的外表不但有致密坚硬的角质层面,而且内部特殊的蜂窝状的骨体及腔髓,也使得骨牙的重量大为减轻,成为了自然界可供先民使用的一种来源广泛、稳定的、特别坚韧的优良装饰材料。他们或将其雕刻成为图腾,或将其打磨光滑穿孔系在脖颈、手腕之上,或制成发饰。
三万年前左右的山顶洞人就遗留给了我们大量的骨器装饰物。在这些装饰物中,不仅有小石珠﹑小石坠﹑更有穿了孔的兽牙﹑海蚶壳﹑鲩鱼眼上骨和刻了沟的小骨管等。古人一般都会在这些小骨器物边缘处挖一小孔﹐局部染色﹔管体光滑的小骨管由鸟骨制成,不仅留有摩擦痕迹﹐表面还刻有短而深的横沟。穿孔兽牙不仅有一枚虎门齿,更有獾、狐、鹿、野狸和小食肉类动物的犬齿,这些兽牙均在牙根部位两面对挖成孔。又因长期佩带﹐孔眼已被磨光变形。爱美是人类的天性,这些带着几万年信号的骨器小饰,曾经是世上最为豪华的装饰,被爱美的人类挂在身上,和人类一块在风里穿行,在岁月里穿行。
古人已经可以熟练地掌握对于动物骨骼的使用,从生活用品到作战工具再到图腾物的雕刻,以及人类自身对美的渴求,从而发展而出的骨发饰、耳挂饰、脖颈手腕脚腕挂饰等。
直至如今,我们喜爱的象牙雕件,骨戒指,骨手镯、牛角梳、牛角刮板仍在我们的生活中延续。而我国海南岛黎族地区仍旧保留着较为古老的制骨工艺,在他们对于骨器工艺品的制作中,我们还会搜寻到古人类打磨骨制品的劳动场景。在他们一系列对于骨器的制作中,我们会重温到人类的先祖曾经拥有的“骨器时代”。
祭祀同音乐同步而生,那么,古人取树木的枝条制哨,这是在我们童年的春天里依旧延续的古老技艺。每到柳树发芽,柳哨便在村庄院落里起伏响起。而聪明的古人类,竟然在动物的骨骼上,也找到了音乐之声。他们利用动物的骨骼做哨制笛,直到如今,这些来自近万年的骨笛,依旧可以响彻云霄。
明代《玉芝堂谈荟》卷八,留有冯海粟的《鹤骨笛》,诗云:
胎仙脱骨字飞琼,换羽移宫学凤鸣。
喷月未醒千载梦,彻云犹带九皋声。
管含芝露吹香远,调引松风入髓清。
莫向岭头吹暮雪,笼中媒鸟正关情。
从这首诗中,我们不难看出,诗人对于这支骨笛的珍爱之情。用此笛吹奏出有节奏的音符,表达着对于生活的感受和对于神灵的尊敬。(起句中的“飞琼”即主人为这支骨笛起的雅号。在古代,这类雅号一般会镌刻在乐器上面)对于骨笛的珍爱,我们在贾湖骨笛(中国最早的吹奏乐器)出土时,就可感受到墓主人对于骨笛的情深。
河南省舞阳县贾湖村新石器遗址发掘出的距今有8000—9000年,在全部用鹤类翅骨制成的21支骨制笛里,其中,有一支骨笛在出土时已经断为三截,取出后经过专家认真观察发现,原来这支骨笛并非是入土时折断,而是墓主人生前就已经损坏。耐人寻味的是,主人并未抛弃它,而是细心地在折断处钻了4个小孔,用细线连缀,随墓主人一块下葬了。
人类对于骨器的普遍使用,一直延续到后来商周乃至战汉时期才结束。在某些情况下,一些以特殊动物的骨骼制作出的骨器甚至成为与玉器相抗衡的礼器。由于骨骼所具有的特殊性,保存到今天,实属不易。无论是价值不菲的古柄石刃刀,还是胎仙脱骨字飞琼,能够换羽移宫学凤鸣的骨笛,骨器,这个生灵的文化涅槃,永远都是人类文明源头的一个活体证明、信息载体,是不折不扣的活化石,是不可多得的人类史前文明的珍贵文物。(完)
鸣谢:雅昌网杨晓林博客频道http://blog.artron.net/space.php?uid=241819及网络提供骨器图片
玉化骨针
商代
骨柄石刃刀
骨箭簇
骨锥
卜骨 龙山文化时代卜骨。背面有钻孔及炙烧的痕迹。
赤峰市竹笛研究会会长杨国庆在用出土于赤峰市敖汉旗兴隆洼遗址距今8000多年前的骨笛演奏1
赤峰市竹笛研究会会长杨国庆在用出土于赤峰市敖汉旗兴隆洼遗址的8000多年前的骨笛演奏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收藏家杨晓林经过多方探索,发现,在至今仍沿用骨器具使用习俗的蒙古人家里,他们在用骨头制作秤杆、筷子、顶针、刀把等用具之前,往往会将被选用的骨头在开水里熬煮,脱脂后再加工。据说,经过短时间的水煮,骨器不仅更加坚韧,也不会再腐蚀。
(注:以上方法部分摘自网络,仅供参考。所有文物的保护处理都应在文物保护专业部门和专家指导下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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