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御题诗,常被古物爱好者们戏称为“弹幕”,无论他那时的古董还是新工,都未能幸免,且专挑醒目处下手,喧宾夺主,刷爆存在感。
有诗文的地方,自然少不了钤印。在大量器物类御题诗结尾处,有两个落款经常连用:“比德”、“朗润”。
其中最著名者当属台北故宫收藏的几件北宋汝窑,比如下图这件青瓷碟。乾隆将汝窑看作官窑,题了一首《咏官窑盘子》。诗末署“乾隆丙午清和月御题”纪念铭,即乾隆五十一年,并落“比德”、“朗润”两枚钤印。
北宋汝窑青瓷碟
台北故宫藏
“比德”“朗润”款
“比德”显然出于《礼记》中今人耳熟能详的“君子比德于玉焉”。“朗润”则见于《周书·高琳传》,说高琳的母亲遇见一石,光彩朗润,遂持以归。梦中仙人来告,此乃天地之精华,宝持可以生子。
两印相连,既是赞美汝窑温润釉质的美妙体验,也是传达君子之德。这君子嘛,自然非乾隆皇帝自己莫属。
乾隆爱玉,爱到给皇子们取名通通都要有斜玉旁,而“比德”、“朗润”两印,兼带“玉德恒温润”、“比德皆君子”等语,也随着他的御题诗出现在了乾隆年间的宫廷茶具、砚台、古瓷、新瓷、古玉、新玉之上。由门类之丰富可知,赞美器物,说到底,还是赞美自己。
清乾隆双龙砚朱墨
台北故宫藏
“比德”“朗润”款
清凤池砚雕木砚盒
台北故宫藏
“比德”“朗润”款
山东龙山文化晚期鹰纹玉圭
台北故宫藏
“比德”“朗润”款
不过在用玉夸自己这件事上,除了乾隆个人足够自恋,更多也还是因为身为异族,文化上绞尽脑汁试图融入华夏文明,标榜清皇室延续着中华之正统。而玉,正如“比德”、“朗润”分别所代表的文化出处:一手抓儒生,即知识分子;一手抓仙道,即民间信仰。
中国古代将儒释道三合一的经典小说《西游记》中,玉字几乎不处不在,形容天庭,形容山川,形容菩萨法相,当然还有玉皇大帝、玉清原始天尊等名号,就连猪八戒手中挥舞的钉耙,为跟孙悟空叫板并非凡间俗物,也得沾个玉字:“造成九齿玉垂牙,铸就双环金坠叶。”
清乾隆玉兽面纹钺
台北故宫藏
“比德”“朗润”款
清乾隆刻御笔方白玉牌
台北故宫藏
“比德”“朗润”款
可见,玉在中国,从来就不是一种简单的器物,而是一种直溯本源的文化精神,当乾隆选择以玉德君子自比,以玉自夸,夸得如痴如醉、循环往复之时,他实际在向汉官、百姓也向自己宣告:“朕是中华文明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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