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的澧州之旅

前言：

今年暑假疫情期间，躲在家中抗疫。只是枯坐家中，实属无聊之至，唯有读书自娱。重读《旧唐书》，又有新的发现，写出来与诸君分享。

今天要说的是唐朝宰相张九龄与澧州的故事。

《旧唐书》记载：（开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迁尚书右丞相，罢知政事。……初，九龄为相，荐长安尉周子谅为监察御史。至是，子谅以妄陈休咎，上亲加诘问，令于朝堂决杀之。九龄坐引非其人，左迁荆州大都督府长史（据史料记载，长史一职，是仅次于大都督的最高长官，但并非地方行政官员中的副职官员，应当是大都督府的属官）。俄请归拜墓，因遇疾卒，年六十八，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献。（《旧唐书》卷九十九）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当初，张九龄当宰相的时候，推荐了长安县尉周子谅为监察御史，到这个时候，周子谅因为胡乱的陈说国家的命运大事，皇帝亲自审问，并且命令当堂判决处斩周子谅。张九龄因此受了举荐不当的牵连，被贬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

而张九龄的被贬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开元二十四年，唐玄宗拟擢升朔方行军大总管牛仙客为工部尚书，遭到中书令张九龄的坚决反对。张九龄反对升迁牛仙客，触怒了唐玄宗。然而事情本身是因为牛仙客本来没有能力任工部尚书之职，张九龄才反对的。“牛仙客本河湟一使典，目不识文字，若大任之，臣恐非宜。”其实，周子谅的被杀，也只不过引用了民间对牛仙客的诅咒，说牛仙客是唐朝的祸害。他也是替张九龄背书。这背后斗争的真正根源，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李林甫与张九龄的斗争。

不管怎样，最后，玄宗皇帝站在了李林甫一边，张九龄只好离开京城长安，前往荆州。因为是得罪了皇上，张九龄离开的时候，竟然无人敢送他。然而，还是有人为他饯行的，那就是与张九龄有师生之谊的王维。

寄荆州张丞相

王维

所思竟何在，怅望深荆门。

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

方将与农圃，艺植老丘园。

目尽南飞雁，何由寄一言。

王维这首诗写于开元二十五年（737）。因为张九龄此次遭贬，即是君王旨意，背后又有奸相李林甫的指使。一时之间满朝文武全都缄口不言，不敢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更别说出言安慰张九龄了。只有王维，不顾自身安危写下了这首感人肺腑的诗篇。开元二十五年，唐玄宗已然失去了早年的雄心壮志，他重用的李林甫在朝堂上排除异己，一手遮天。作为朝中清流的代表，张九龄的远谪荆州，使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在危险面前纷纷选择明哲保身。正因如此，王维才会在诗歌最后发出那样的感叹。这既是对忘恩负义之辈们的蔑视，也是为开元盛世即将谢幕而发出的叹息。

一代名相张九龄就这样离开了长安，永远的离开了权力中心。虽然远在荆州，他依然心系朝廷，据说这一首写在离开长安之后的《望月怀远》，让玄宗皇帝读到了，皇帝曾派使者送信，请他回长安，官复原职，然而，张九龄委婉的拒绝了。

望月怀远

张九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也许，是澧州美丽的山水吸引了张九龄，也许是在澧州任职的“韦明府”发出了邀请。张九龄从荆州出发了。这个韦明府是当时澧州刺史韦潜，他是京兆万年人，刑部侍郎义节县武侯相巨源从子（考据自《澧纪》）。

初发江陵有怀

张九龄

极望涔阳浦，江天渺不分。

扁舟从此去，鸥鸟自为群。

他日怀真赏，中年负俗纷。

适来果微尚，倏尔会斯文。

复想金闺籍，何如梦渚云。

我行多胜寄，浩思独氛氲。

张九龄此次澧州之行肯定是愉悦的，他欣然给韦潜赠诗：

赠澧阳韦明府

张九龄

君有百炼刃，堪断七重犀。

谁开太阿匣，持割武城鸡。

竟与尚书佩，遥应天子提。

何时遇操宰，当使玉如泥。

当然，我们无法考证张九龄究竟是哪一天来澧州的，也没有找到韦明府给张九龄的和诗。张九龄在澧州应该游玩了一段时间，因为他还为澧州写了另外一首诗：《九度仙楼》。可惜，因为历史的久远，这九度仙楼也不知遗址在哪里。开元二十八年（740年），张九龄请求回乡扫墓，扫墓结束之后，他永远的留在了岭南故乡，从此便与长安别过，也与澧州别过了。澧州历史的天空只留下他一缕烟云——他来过，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