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色贵色文章色,焉成士品;
书声机声小儿声,才是人家。此联写于1946年(丙戌年)仲夏,是溥先生自书遣兴之作。溥先生是恭亲王奕䜣的孙子,道光皇帝的曾孙,天潢贵胄,出生五个月即被赐头品顶戴。联中讲的“富色贵色”,在溥先生这里是天生的。人家一来到世上,起点就是普通人翘首仰望的天花板。而“文章色”呢,对溥先生来说,既有个性禀赋的成分,也有后天培养的功效。先生早年接受的是皇族子弟教育,老师都是当时第一流的名儒俊彦。据说先生5岁拜见慈禧太后时,即作出“彩云生凤阙,佳气满龙池”这样的惊人之语。先生这里讲“富色贵色文章色,焉成士品”,是把“富”、“贵”、“文章”这些天下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都给否定了:想富!想贵!想写一手漂亮的文章!这难道就是士大夫该追求的吗?写这副对联时,溥先生51岁,刚过知天命之年,想着自己的皇家出身、才学超群,一般人汲汲以求的大名大利,自己都有了~自己读读书,老婆织织布,小儿女嬉笑玩闹,这种平平凡凡的小日子,才是真人家、真幸福~这里“机声”,代表男耕女织、代表自给自足;“书声”,代表雅趣、代表闲适;“小儿声”,代表未来、代表希望……个人甚至觉得,“书声”似乎都没必要,读书无外乎是与远人交流共鸣,而小日子嘛,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活在空间的眼下、活在时间的当下,也就够了,多读多知,常不免徒增烦恼。其实不光溥儒,不少志在天下的士大夫,也都喜欢过这样的生活。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小园烟草接邻家,桑柘阴阴一径斜。
卧读陶诗未终卷,又乘微雨去锄瓜。
另外,溥先生这样写,也可能在感叹身世。1946年的他,年过半百,流水落花春去也,富他贵他的大清朝早已覆亡,而那些曾在大清朝取得“富贵文章”的士大夫们,眼看着一个个继续戴着举人、进士、翰林的光环,改弦更张、改换门庭,他们不仅不念旧主之恩,甚至还成了旧主的掘墓人!不过,感叹归感叹。更现实的情况是,“书声机声小儿声”,与“富色贵色文章色”,这两者之间,不仅不该矛盾,而且还应互相成就。没有必要的社会治理,老百姓想过好小日子、安居乐业,根本不可能。拿英国思想家霍布斯的话来讲,要是没有政府,老百姓很可能会陷入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比如,你到菜场去买菜。这是个很简单的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双方也只有你和小贩,交易金额也不大。可是,如果你把钱给了,小贩非说你没给,就是不把菜给你,你怎么办?你说不会啊。那请问,为什么不会?
你会说,因为菜场有保安啊。保安也许个头儿很小,没有菜贩子强壮。但保安背后还有警察,警察背后还有国家。对,所以,即使你只是买个菜,国家力量也在暗中起着作用。而要让“劳心者”费心办事,你就得拿“富贵”来交换。要不然,谁给你奉献!像清代名臣张廷玉,一生辛苦奉献,换来了死后“配享太庙”的尊荣;以及后来的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干了活,朝廷就得封赏侯爵、伯爵。朝廷正是拿这样的“贵”,来吸引更多优秀人才贡献智慧、参与合作。除了政府,企业也在社会治理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像比尔·盖茨、埃隆·马斯克、宗庆后、曹德旺那样的企业家,他们在让员工过好小日子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了巨大财富。
19世纪美国有个富豪范德比尔特(Cornelius Vanderbilt,1794-1877),靠航运和铁路发家,是历史上最富的美国人之一。当时就有人质疑:范德比尔特凭什么赚那么多钱?于是有人算了这么一笔账:
因为范德比尔特的生意,当年每桶面粉的售价平均降低了2.75美元 —— 可范德比尔特从这个生意中赚取的、只有每桶0.14美元。那你对他还能有什么不满呢?你应该感谢他才对。
范德比尔特的钱多,并不是因为他太贪婪了,而是因为他给社会创造的财富太多了。市场经济,好就好在允许个人有这么大的能量。
对于这样的人,社会要不拿“富”来吸引他,他又凭什么劳心劳力、带动老百姓一块致富呢?更进一步,像滴滴网约车、美团、抖音、淘宝、京东、携程等平台,正在借自身“商业帝国”的奖惩机制,越来越深地介入社会治理。
总之一句话,要想让老百姓日子越过越红火,就得让一小部分人合理合法地大富大贵。书声机声小儿声,人家之乐;
富色贵色文章色,士品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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