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尚书宋祁成都倡游宴

太守宋祁文采风流

　　北宋著名文学家、史学家宋祁（字子京）祖籍湖北安陆，后迁河南杞县。他与兄长同举进士，当时人称大小宋。宋祁累迁知制诰、工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也曾知陈州、杭州、亳州、益州、郑州等。他极善填词，所作《玉楼春》词有“红杏枝头春意闹”名句，人称“红杏尚书”（宋代范正敏《遁斋闲览》）。

　　宋祁除善于作诗词修史书，还非常喜欢筵宴，他常常在宴饮时写诗填词，或在宴饮后闭门修史，更显风流潇洒。宋代吴曾《能改斋漫录》载，宋祁赴寿春时路过维扬，友人刘原父设宴款待。席间，刘原父作《踏莎行》词以侑欢，宋祁则作《浪陶沙近》赠别：“少年不管，流光如箭，因循不觉韶光换。至如今，始惜月满花满酒满。扁舟欲解垂杨柳，尚同欢宴。日斜歌阙将分散。倚兰桡，望水远天远人远。”他出知益州时常在宴饮后编修《唐书》。宋代魏泰《东轩笔录》言：“宋子京博学能文章，天姿蕴藉，好游宴，以矜自喜。晚年知成都府，带《唐书》于本任刊修。每宴罢盥漱毕，开寝门，重帘燃二椽烛，媵婢来侍，和墨伸纸，远近观者，皆知尚书修唐书矣，望之若神仙焉。”

　　宋祁出知益州之际，正是蜀中经济繁荣、俗尚游宴之时。巴蜀四周崇山峻岭，地势险要，“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在古代长期相对安定，无论是唐代安史之乱，还是五代十国时北方的军阀混战，都对巴蜀地区影响不大，从而积累了丰富财富。《蜀梼杌》载，后蜀时府库之积，无一丝一粒入中原，所以财币充实。而四川盆地内山川纵横，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六畜兴旺，笋韭芹茄瓜藕菠蕹，四季常青，水中佳品、山中奇珍，应有尽有，富甲一方。正如吕陶《成都新建备武堂记》所言：“蜀之四隅，绵亘数千里，土腴物衍，财货以蕃，财利贡赋，率四海三之一。”

　　宋祁在成都如鱼得水

　　因为四川盆地“地狭人伙”（《宋史·食货志》），耕地面积相对狭小，以至于成都附近“蜀地膏腴，亩千金”（《宋史·王觌传》），而盆地四周群山环抱，交通困难，人们多数时间只能在盆地内进行商业贸易，很难大规模扩展到盆地之外，因此只需将一部分财富投入再生产即可，剩下的大部分财富便被用来做奢侈性消费了。晋代常璩看到这点，在《华阳国志·蜀志》中言：“（蜀中）地沃土丰，奢侈不期而至也。”在奢侈性消费中，豪华饮食是其中一项，规模庞大的游宴更是集中体现。

　　四川人历来“尚滋味”、喜宴饮，唐五代时四川饮食业空前繁荣，游乐宴饮之风盛行，张籍《成都曲》描绘：“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宋朝统一天下后经济更繁荣，蜀中游宴之风更加盛行，每到蚕市、药市、踏青节、浣花节达到高峰。

　　对于蜀中民间的游宴，宋代地方政府主要采取因势利导的政策。最初，官吏每遇大型游宴活动则在外围派兵观望，维持秩序。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张咏出知益州，顺从民意，积极主动地组织、参与游宴。《岁时广记》引《壶中赘录》言：“自万里桥以锦绣器皿结彩舫十数只，与郡僚属官分乘之，妓乐数船，歌吹前导，命曰游江……抵宝历寺桥，出宴于寺内。”张咏因顺从民意，善理政事，受到蜀中人民爱戴，他的方法也成了继任官吏的常法。韩琦说：“蜀风尚侈，好邀乐。公（即张咏）从其俗……后人谨而从之则治，违之则人情不安。”

　　宋祁生性喜欢游宴，当仁宗认为益州乃重地，打算让他去当太守时，宰相曾试图阻止：“蜀风奢侈，恐非所宜。”（《岁华纪丽谱》）果然，宋祁来到蜀中如鱼得水。他带头游宴，并用他的才智增设了许多项目，将游宴推到最高潮。

　　宋祁在蜀中倡导游宴，以其过于频繁且趋于奢侈，到了朝廷难以容忍的地步。《宋史·宋祁传》载：右司谏吴及尝言宋祁：“在蜀奢侈过度”，“御史中丞包拯亦言祁益部多游宴”，后来他迁龙图阁学士，调任知郑州。但宋祁离开蜀中后，流风依然存在且影响极大，历届成都太守都仍主持并带头游宴。苏轼《次韵刘景文次元寒食同游西湖》诗自注：“成都太守，自正月二日出游，谓之遨头，至四月十九日浣花乃止。”

　　著书详细记载四川特产

　　宋祁还以文学家和史学家的敏锐目光观察四川物产，写下了史料价值极高的《益都方物略记》。他在该书总序中道出写作缘由：嘉佑二年知益州时，他得到沈立撰的《剑南方物》一书，书中录当时四川方物仅28种。为查实和了解四川独特物产，他将沈立所录与实物一一对照，发现有许多缺遗，于是重新进行实地调查，遍访民间，增加数十种方物而成书，以补沈立之不足。

　　《益都方物略记》针对每一种方物画出图形，并作了序和赞。就所载烹饪原料而言，既记述其产地、生长形态及相关历史，也写了口味特征和烹食方法，使人能完整而形象地了解烹饪原料。如蒟子，他描述道：“出渝、泸、茂、威等州，即汉唐蒙所得者。叶如王瓜，厚而泽，实若桑椹，缘木而蔓。子熟时外黑中白，长三四寸。以蜜藏而食之，辛香，能温五脏，或用作酱，善和食味。或言即南方所谓浮留藤，取叶合槟榔食之。”赞：“蔓附木生，实若椹果。或曰浮留，南人谓之。和以为酱，五味告宜。”蒟是古代四川盛产的一种蔓生植物，子实可蜜渍，也可制成酱调味，在秦汉时就已名扬他乡。《史记·西南夷列传》载，汉代唐蒙出兵欲征讨南越，南越急忙献上蜀中产的蒟酱，请唐蒙食用，后来唐蒙又将蒟酱献给汉武帝。可见蒟酱在当时十分珍贵。宋祁将这一切都载入书中。

　　四川江河纵横，沃野千里，烹饪原料非常多，《益部方物略记》较全面记载了当时四川的特产原料。其中，蔬果类有真珠菜、天仙果、佛豆、红珠豆、绿萝卜、隈支、天师栗、绿葡萄，水产类有墨头鱼、嘉鱼、魶鱼（即娃娃鱼）、石鳖鱼、鲨鹿鱼等，调料类有蒟酱和艾子。到如今，有些原料仍是人们熟知的珍贵品种，如墨头鱼、嘉鱼等。墨头鱼至今仍产于乐山岷江中，“墨首白肠，修体短额”，传说郭璞台前有之，“璞著书台上，鱼吞其墨，故首墨。”而有些原料已很少为人所用甚至不用，人们已十分陌生，如真珠菜、天仙果、鲨鹿鱼等。《益部方物略记》描述真珠菜时言：“戎泸等州有之，生水中石上，翠缕纤腰若贯珠。蜀人以蜜熬食之，或以醯（xi一声，即醋）煮，可行数千里不腐也。”这种奇妙的真珠菜早已失传。又如鲨鹿鱼，“鱼之细者，生隈濑中。状若鲻，大不五寸，味美，蜀人珍之”，今人已几乎不知它究竟属于何类。尽管如此，人们仍可从书中了解宋代四川饮食烹饪的部分状况，研究四川饮食烹饪的历史演变。可以说，宋祁是第一个专门著书较完整而形象地记述四川特产的人，对四川烹饪文化史有一定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