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迷南北山林气

更爱商周金石文

 

陶博吾有题画诗云：“汉时献帝清光绪，斥骂监囚奴不如。到（倒，篆书中通“到”——刘注）是老夫无管束，茅檐安稳读闲书。”但这一闲就是50年。陶博吾的田园诗成就高于其书画艺术，比如题《鳜鱼图》：“不读诗书不种田，一杆来往大江边。鳜鱼钓得两三尾，又有残春买酒钱。”此诗不仅通俗易懂，读来朗朗上口，而且潇洒飘逸，透出了诗人偏安一隅的宁静与平和。

陶博吾（1900-1996）江西彭泽人。6岁入私塾，10岁通音律，14岁与彭泽县5位老先生组建“六雅堂诗社”。 陶博吾1925年就读于南京美专，1931年毕业。与林散之为砚友，拜为黄宾虹入门弟子。翌年返赣，照抚老母、妻儿，遂定居彭泽，以教学造福乡梓。风格高标而淡于名利，甚至失去公职，下放劳动，仍坚持操守，不为所动，淹没无闻近50年。1989年5月，中国美术馆为其举办个展，引起书画界、学术界广泛关注。1995年10月举展于上海刘海粟美术馆，64年后重返故地，书画诗文，名动一时。李可染称其为继黄秋园之后的又一位江西大画家。

陶博吾是20世纪后期被书坛极力推重的又一位遗世书家。陶氏以大篆、行书的成就最为突出。其撇画多粗直而无弧度,收尾处或方而露,或圆而藏,显得突出、刺目；其捺画多写成短弧线,收尾处略带锋尖,虽有一定的弯曲,却无粗细变化。这种圆劲婉曲的笔画无疑来自篆书,给人以饱满拙重之感。他笔下的横、竖、撇、捺四个主要笔画,古拙生涩，似老犁耕田,与上述结体相配合,自然构成陶博吾先生书法特有的形态。他的大篆集中在《石鼓文》和《散氏盘》方面。陶博吾对《散氏盘》极为称道,认为“《散氏盘》字写得古朴、厚重,极有味道,是金文中的奇宝也!”陶博吾晚年创作尤其多，行书古雅遒拙、独具个性。行书真力弥漫,藏巧用拙而不拘于墨,于清爽峻朗中得生辣之趣，宛若枯葛的粗笔浓墨。他在长期的锤炼中,逐渐形成了富有个性的笔画形态，全然忘却了技巧和章法，真正达到了“但观诸法空无我”“无法即大法”的境地。

除了书法外，若论格调，陶博吾的画确实有那种高古荒寒之气，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距离感。由于陶博吾书法功力深厚，所以他的画爱落长款，花鸟、山水、人物莫不如是，从而令画面陡增光彩，如《瓜果图》就是典型。此外他的画设色单一朴素，大红大绿，如村姑野妹，趣味天成。在陶博吾的花鸟画中，鹰、梅花、菊花等是常见的题材。这些自然灵性的动物与植物在陶博吾的笔下同样富有人性，我们确可以感受到陶渊明的“心远地自偏”、“守拙归园田”。

凡是艺术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思想灵魂。“时代”对于陶先生的“放逐”反而成就了陶先生任性逍遥的豪情和纵情山水的逸兴。他在25岁任小学教师时，曾撰长联云：“曲径入双峰看翠竹清幽浊酒何妨邀月饮；闲游逢九日痛尘寰漂渺黄花须插满头归。”当他85岁时重书此联，便在题款中颇有感慨地写道：“今已六十年矣，青年豪兴不可再得，偶尔书之，感叹如何？”

确实，在经历了无数劫难之后，陶先生的思想已由绚烂之极而归于平淡，作品中也自然表现出超凡脱俗、返朴归真，熔儒雅与素朴于一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