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水街往事（二）
温泉之谜
文/暖水街老兵 孙昌义
暖水街的街头有一眼温泉，街上人都叫它热水井。热水井里的泉水不知道是远古还是近代发现，总是热水常流，绵绵不断。
因为有了这一眼温泉，暖水街因此得名而名扬澧卅大地，誉满湘鄂边界。
热水井的传说一代又一代，它演绎的故事如同它的泉水那样永远没有干涸的那天。
温泉用它自己的热能把古镇修饰得体态丰满 ，景象万千，也是因为它，古镇又成了另外一个冷清的世界，名字也改成了“冷”水街。
是暖水街还是冷水街，这道难解的话题随着千年古镇的沉淀，永远再也无法解开，留在古镇人们心里的只有遗憾与感叹。憾家园己失，叹亲如家人的街邻相见之难。叫暖水街也好，叫冷水街也罢，终归已成过眼云烟，重提旧话，无非是排遣思乡的愁绪，叙叙故乡往日的残话。
要想破解暖水街为什么又叫冷水街这道历史迷题，只能是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结果一定会是万万千千，五花八门，各抒己见。
为了探究这道迷题，我潜心细读了《孙氏族谱》，从中得出一个明确结论，从清乾隆年间开始，暖水街便不再是冷水街，《孙氏族谱》于乾隆十三年重修，至少可以说从1749年开始，古镇就叫暖水街，这是无可争议的事情。
那么“冷”水街又从何而来？
话说三百多年前，清康熙二十四年《荆州府志》记载了这么一段话：松滋县城西南一百五十里，冷水街隶属松滋县。
那个时期暖水街属湖北地界，荆州府辖。即然《荆州府志》标注是冷水街，应该不会有误。堂堂荆州知府不可能将“暖”字错成了“冷”字。两字读音不同，字形廻异，绝不可能有如此错法，再说荆州、松滋方言暖与冷发音也截然不同。古时，文档记录全凭人工手写，不象现在电脑打字有可能敲错位置。所以，《荆州府志》的记载弄错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说，三百多年前暖水街可能就是叫冷水街。
民间有一传说，说暖水街很早之前就叫冷水街。街上有一穷书生，带着女儿平姑以卖豆腐为生。每天平姑都得要去国溪湾的水井挑水，井水冰冷刺骨。
这一天，平姑看到井里有只红头乌龟因水寒生病，奄奄一息，见到平姑，红头龟两眼现出悲凄之状，慢慢游向平姑，平姑心善，觉得红头龟可怜，便将它带回家中悉心照料。
春温花开时，红头龟病好痊愈，平姑又将它放回井里，不想这只小小红头龟竟然是只神龟，它感念平姑的照料之恩，将冷水井変成了温泉，从此井水汩汩，热气腾腾。
还有一篇回忆暖水街的文章，文中说：暧水街的䁔字与卵字同音，说到暖就会使人想到男人的那个，暖水街的先辈们觉得很是不雅，干脆把暖水街改成了冷水街，冷水街由此沿袭至今。
我不认同这种说法。照这种说法为了忌囗，那么姓史的人家又该如何归避这种禁忌呢？“史”与“屎”同音，听起来十分恶心，在某地方言中，“史”又与“死”同音，更是显得吓人。可史家人没有为此改姓，依然堂而皇之的姓史 。当然我也不能持一己之见否定这种可能，我是希望不要让这种笑话贻笑后人。
再者，暖水街的先人们充满了过人的智慧，绝不会愚钝至此，留下一个如此笑话给后人，要不然，何以有古镇的千年辉煌岁月，何以有古镇誉满湘鄂的历史。
地方命名，一直以来都是以地形、地貌、地理位置，或名人、或有名的物件，囗囗相传，约定俗成。
暖水街这个温馨而美丽的名字 ，什么原因又把它叫成了冷水街呢？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都在重复这个疑问，结果都是一样，没有人弄明白，也没有人能说圆。
是否有这么一种可能，一千多年前，楼子山山下，洈水河边，一条小街依山傍水，小街人家，撒网捕鱼，种田植桑，时有外地游客经过，见小街人丁不旺，航运不通，即无店铺，也不经商，十分荒凉，加上洈水汹涌，寒气生瘴，便把小街传说成了冷街。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就真把小街叫成了冷水街。湘南地区的冷水滩市估计也是如此得名。
时间到了1785年，也就是二百三十年前，正是大清乾隆一统天下的时候，《澧卅志》记载：暖水街湖南 、湖北两省共辖，地界松滋。这里已经不再是冷水街而是暖水街了，而且，很明确地指出与松滋县接壤。一条街分成两省，上街、下街两省分管，历经二百多年。
为什么乾隆称暖水街，而他的爷爷康熙则说成冷水街，前后一百多年的时间，两地卅府文档记录下两种不同说法。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一則“江西填湖广”的文章，使我茅塞顿开。就是这一百多年的时间，它改写了暖水街由冷变暖的沧桑史篇。
元末，洪武大帝朱元章领导农民起义军打败了蒙古人，连续多年的战乱使湖南、湖北一带的村落凋敝，人囗稀疏，田地荒芜。远望无炊烟，路上无行人，一片荒凉。初登皇位的朱元章知道后立即召集群臣商议，随后下旨从江西人囗稠密的地方组织乡民迁移，西迁两湖广东，这才有了“江西填湖广”的大迁徙。到现在，湖南人见了江西人都以老表相称，可见渊远流长。
澧水流域的孙家先祖和其他姓氏的百姓全在西迁的队伍里。随着西迁的人流，孙氏一脉就这样从江西吉安来到了澧卅大地，从此繁洐生息，勤耕农桑，和睦乡邻，一时间人丁兴旺，合族旺盛。
这一年，正是春夏相交的季节，暖水街来了一骠人马，下马打街头往里走，一路行来只见街面宽阔，店铺林立。环顾四周，青山绿水，花繁锦绣，南靠群山，北临洈水，正是风水宝地。一行人十分高兴，决定留住小镇。
日月如河，时光如水，留住古镇的这骠人马正是西迁的孙氏一部。几百年里，孙氏一族人囗越来越多，在镇里的生意也是越来越火，成了镇里名门望族。到了乾隆二十九年，族人合议，共建祠堂。
孙家祠堂就选在了上街的后山脚下。祠堂落成，巍峨壮观，金碧辉煌，成了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宗族祠堂。孙氏和其他西迁的人们融入古镇，给山里小街注入了外来文化和先进的农工商工艺，小镇从此越发繁华，街道迅速扩展，商铺一家连着一家，水上航运通江达海，陆路交通四通八达，古镇成了洈水河上盛名远播的商旅重镇。
话说有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街上几位老汉相邀去热水井泡温泉，走出街头，沿热水溪而上，只见山湾之中雾气缭绕，山风吹来薄雾拂面，只觉得神清气爽。来到热水井边，一方不圆不长的水池足有两分田地，汩汩水泡，潺潺流水，水面上不停地漂出白色的轻雾。试试水温，正好沐浴。
几位老人宽衣入池，闭目养神，尽情的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静静的山湾，除了热水井里咕咕水声和几声鸟鸣，寂静得有些沉闷。没过太长时间，突然，一位孙姓先生发出了一声很低的叹息声，“哎——”要不是在静谧的山湾，几位老人也不会在意这一声叹息。一位老汉问道“先生，怎么啦？”
老先生应声道：“无碍。”接着又开始自言自语：“热水井离街咫尺，井水尚温，何以言冷？”几位老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个个哑然禁声。老先生是镇里有名的夫子，长年私塾教书，说话总是咬文嚼字。见几位同伴没有应声，又开腔了，“冷水街之名听来让人心生寒意，几位以为如何？”
老汉们还是没明白老先生的意思，只是应付着说道“正是，正是。”老先生似乎有些激动，坐在水池里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好在先生穿了内裤，不然的话会闹出笑话。孙老先生光着上身 ，挥动着双手 ，激情的说“冷水街、冷水街，让人听了心生寒，街头温泉能煮蛋，为何说冷不说暖？”老先生十分高兴，叫了几位老汉的名字，尓后大声的说“把冷水街改为暖水街，岂不更好，几位意下如何?”
不点不透，话不说不明。老先生话音刚落，几位老汉这才明白过来，立即附应：“好主意，好主意！”洗完澡，老人们急怱怱来到孙家祠堂与众人商议，接连几天又找街坊邻里征求意见，全镇老幼都支持把冷水街改为暖水街，并上报官府和朝庭。
不久，朝庭核准更名并颁行天下。至此，官方在行文布告中都是用的暖水街的名称。孙家祠堂建成后二十一年即乾隆五十年，在《澧卅志》中便有了“暖水街湖南、湖北共辖”的记载。
古时，朝庭行文只在官衙之内，老百姓怎么会知道冷水街已经改成了暖水街，民间依然沿袭着从前的叫法，这样一代又一代囗囗相传，说顺了囗的人们已经把冷水街这个特殊符号根植在了脑海里，就像人体内的基因一样，代代相传，它所产生的惯性，已经无法在某一时间点上停止。尽管古镇的男女老幼都知道，自己是暖水街人非冷水街人，可改不了的惯性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事情，所以，冷水街的历史也就无法终止，而一传也就延续到了现在。
暖水街因热水井的温泉而更名，而温泉背后的金架山因为仙气袅袅而名扬湘北。下回再说飞来的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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