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林诗歌精深的女性视觉

 　　文/杨青云  

 

    申林因她的《亚运穗美人》而成为一个体坛神话，一个有着特殊化含义的文化符号。有评论家认为《亚运穗美人》讴歌亚运精神、赞美广州之美等，整本诗集没有标语式、口号式的宣言，而是富有诗意与诗美，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人文精神。深入到生活的内核和心灵深处，因而，其诗给人的感觉不像白开水淡而无味，而似醇醪耐人回味，又如优美的绘画给人以艺术大美的享受。在诗人的笔下，亚运与广州是那么美好，朝气，又格外迷人。

    之后，在她身上我们依然还可以看到创作的火热激情，以及试图超越自己的努力，她能继续以探索性的执著精神，并时有侧目的新作问世，这种努力向上的拚搏姿态足以说明她没有停留在以往的荣誉面前，而是以此又构起了一个广阔的精深空间，来伸展自己的写作理想。拿她的新作《安溪六拍》来说就是很好的明证。说到“安溪”我就自然想到了我们在深圳采访最大的茶叶批发商王雨老板的情景。那天到王老板的茶叶商行，处处存放的“安溪茶”标签彰显出国内上等茶叶的特殊地位与不可替代的价值。我记住了“安溪”与茶叶的缘源。申林在《安溪六拍》的组诗中一开笔就写到：在安溪我醉了/认定茶是一生相伴的知己/在她袅袅的身影里寻觅时光的舞姿品尝由浓到淡的味道……

    申林的诗歌总是敏锐地捕捉到生活潜流下不可忽视的异质性存在，而这里所说的“异质性”是指诗人隐喻中重审的诗歌担当。在现代社会中，人们由乡村向城市转变的过程中，城市化的过程使现代人面临新的选择与承担。随着城市文明的不断推进，人与自然在城市的喧嚣中得到改写，从而让诗人喟叹“认定茶是一生相伴的知己”。特别是安溪《铁观音的铁》，诗人能在“安溪六拍”中这样来“拍”安溪茶，在抒写中寻找生活的意义，把“铁观音的铁”耗费了多少生命的时光——拈花而笑沉默如铁/“铁色”之光/是茶叶雕刻阳光后展现的乡土本色/“茶色如铁”……这首诗通过铁观音的“沉默如铁”或是“铁色”之光，把茶叶的乡土本色扩展出深邃而沉实的丰满喻意。它如铁般坚实的真实感和担当感，让人感到“时光如水遇水则重/如铁更知时世艰难”。把茶和铁联系到一起，百绕刚成柔指绕，于情于理都有一种哲理意味。

    从这个意义上说申林的女性视觉“你在进行一场艰巨的写作时，以便证明在你的身体内存在一种呼欢着被人们听到的才智。这时候对你来说，要把这种真相讲出来，将需要你多少想象不到的勇气与刚直不阿的精神。”（德。温德尔）从这个意义上说开去，我国从古代到现代，女诗人的发声都是微不足道的。例如徐敬亚等编辑的《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就没有一例以女性诗人写作的明证。中国女性一直渴望她们独立存在的空间，可是中国男权思想的长期独裁让中国的女诗人一直得不到应有的社会尊重。她们只能通过诗歌的隐喻在审美视觉与情感空间中，把她们的经验记忆在多种抒写维度上伸展。“时光如水遇水则重/如铁更知时世艰难”。她们只是用女性意识来感叹“时世艰难”，而这时世艰难的背后更多的是——伤短爱长/柔情侠胆/铁也是贴它熨贴着肺腑倾听/最忠诚最贴身/铁打的流水悠闲的/心泡成天下不会太满过溢——才能走得更远……

    诗人在这里把“铁也是贴它熨贴着肺腑”的“最忠诚最贴身”的一颗心泡成（什么？）她没有说出来。诗人只是说可能也只有这样“才能走得更远。”诗人把一种直面上的线性隐喻在铁与贴的语言转换中，把她矛盾的生存悖论消解在她的浸“泡”中，可是这还不能太满，太满就溢出来……这说明诗人的矛盾是对社会习俗的屈从，在很大程度上她是无奈的。也说明她的无奈来自于现实的对立统一。太忙，就会失去自己，太多欲望，也会迷失自己。太多负累，更会累垮自己。“ 所有的灵魂因水而生/所有的水都有灵魂的皈依/我相信/我们都是水中的一滴/水不洗水/尘不染尘很遗憾/我没能在白天赶上万人空巷的朝拜/选择在月亮写诗星星作曲的夜晚沿着浣溪纱的弦律上山/我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我把二王的小行草也拓来/卷成如水的夜色/还有晋时的诗词作为茶点才勉强有资格和你说会儿知心话。（《清水岩》）

    我佩服申林女性视觉的写实能力以及她带着哲人的眼光，她写作的整体精神向度在自觉叩问生命存在的意义，一种“水不洗水/尘不染尘”的哲人视觉对所有水中“灵魂的皈依”景象抒写，博证了一个时代茶文化“作为茶点才勉强有资格”进入诗人的视野……在当下汉诗写作中，多少人曾满足于欲望化写作，把有限的自我意识对任何事物都不敢敬畏。那些内心没有任何敬畏的作家诗人，也只能是浅表化的无病呻吟。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申林女性视觉对茶或是对水、对铁的敬畏之心。她在自我抒情的维度层面上更是自觉践行了诗歌是精准、有力的与时间对称的艺术。在时光沙漏的阵微细响中雕凿着已逝和将逝的内心阵痛与宽怀。申林女性视觉的阵痛与宽怀更多是在——墩坂村的大屋还住着一座茶山/你醒着他就醒着的浅浅一杯茶/是与世界合奏的高山流水——千年的尘埃落定/含蓄的温柔/更是无言的征服。在申林写茶的这一组诗中我注意到她在把茶——水——山——村，以及与铁的字面处理上都有一条明晰的“茶文化视觉”。因此就《安溪六拍》本身来说，诗人用醒着的一杯茶与合奏的高山流水，用她或安溪含蓄的温柔征服了多少——像黄河的交响/漫天的烟花照亮您的脸庞/想到的想不到的已来的未来的/以及更多的绽放——撩乱旋律//以及心底的荒凉/忐忑的歌唱/在冥纸灰烬的飞翔中倾诉/所有的一切包括琐碎尘埃般絮絮叨叨地述说……这些都需要诗人有很好雕刻茶文化细节的能力，这种女性柔软的细节在于诗人将茶与水意象的来回转化中得到完美体现。她对安溪茶体验的焦灼感与诗学立场的忧患意识在紧张而双向拉开的向度中融为一体，以深入向下的探询姿态悄然剥蚀出平凡个体的生存状态。诗人擦拭和点亮了那个“尘埃落定”含蓄的温柔完全征服了读者，使读者想象的舒展，经验的回视，应如诗中所指点“安详是您治疗心灵的药膳/平淡是您百读不厌的真经”。

    申林一直是在向心力与离心力的统一力量支配下“只想把自己的根/与茶树一起种进山的心里//连着血脉连着骨骼站在故乡凸显的骨节上/他是生命玄机的解码更是茶乡人生命的封面呵……”更准确地说诗人是把茶乡人的血脉连着骨骼的生命解码凸显在安溪人生命的封面上。所有这些具有茶乡人宿命意味的生命解码对诗歌和诗人的尊重就诗论诗来说，在很大程度上是诗人这种“高拔”，造成了对她诗歌写作暗含着宿命质疑的诉说。在这种修辞学的颠覆意味中，就格外直接而强烈地凸显了一种类似音乐中主题与变奏的关系，它包括不同主题的彼此平行、转换的呼应，还包括变奏中的不同互动，以及对词语、经验、想象多种命名的发现与开掘擦亮的安溪茶骨骼站在故乡凸显的骨节上，提醒诗人与这个时代的距离和深入命名的迫切感与紧张内心纠结的“血脉”，在“楔入”绷紧的语词中蕴有诗人一个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安详是您治疗心灵的药膳/平淡是您百读不厌的真经”。

    在众多诗人们似乎都来书写生存的无聊或是用身体写作中，我感到申林的诗是那种沾染着精深历史况味、丰富而有趣味的语义场域中纯粹的诗，有水晶般澄明朗照的形体，亦有水晶般的锋利质地的同时，在今天不是指诗歌自囿于文体和语境的限制，而是指它更能有效地吸收和转化其它话语方式，使诗歌拥有介入当下生活的强劲能力，从这一点来肯定《安溪六拍》的成功抒写，这无疑是申林心灵里一种隐秘的念想。就是她这一写茶的念想决定了这一组诗文本，总是关乎精神之上心灵药膳的图象表达，说出的却是最为真实心灵百读不厌的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