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几年前在网上见到过网友介绍哈尔滨有个俄侨开的咖啡馆，有历史，有情调。发微信给朋友问来了名字—《露西亚西餐厅》，就在中央大街。于是雀跃地告诉三姐想去《露西亚》，三姐带着我们再来到这条亚洲最长的步行大街。
在一个街口，一眼看到《露西亚》的招牌，餐厅几乎被厚厚的绿色爬山虎埋住了，比起中央大街上的那些涂着鲜艳凃料的俄式楼房太不起眼了。
推开绿色的门进去，里面的房间并不大，正对着门的墙上是红砖壁炉，那红砖就是砌圣索菲亚大教堂外墙的那种。壁炉上和墙上到处都是镜框，镶嵌着泛黄模糊的老照片。
沿墙摆放着俄式老家具、钢琴、雕塑、银烛台，玻璃柜里放着老相机、精致的瓷器。十几张餐桌就摆满了房间，铺着亚麻布桌布，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本厚厚的《菜单》，做得像精装的旅游书。
壁炉上方有一张油画，一个美丽的俄罗斯女人在安静地读书。
在这里我找到了感觉，俄罗斯的，怀旧的，带着浓浓乡愁的忧郁。
从照片和放在钢琴上据说是《露西亚西餐厅》主人写的一篇“简介”了解到一个叫尼娜.阿法纳西耶夫娜.达唯坚科的俄侨的故事，她曾经是这所房子的主人。相片上年轻的妮娜是一个非常漂亮很有气质的少女，她1910年出生在黑龙江横道河子一栋楼房里，看来她的父母不是俄国十月革命后出逃的那批，家境富庶。三岁时尼娜跟随父母迁居哈尔滨，受了很好的教育，尼娜做过会计和俄文书籍管理员，她精通英语、法语、拉丁语，非常有教养。
但她的后半生“几乎是在上访、诉讼的苦闷和孤独中度过的。”不用问也知道她会遭遇什么。“这个被视作异类的高高身材的女人，对于周围无缘无故的谩骂和打来的石块，她只是停下脚步,伸长食指,拇指扣在中指上,同时圈起无名指和小指左右摆动,示意这是不对,或这样不好.同时善良而坦白的目光里也在问为什么这样?实在疼痛难忍的时候才会用俄语问:"为什么要这样?不要这样,我只是在走路。” 她的后半生陷入孤苦无依的岁月。
餐厅墙上还有一封尼娜在1972年63岁生日那天写给在天堂的父母的信，那天她被人用石头打中眼眶，疼的她差点倒下去。信里说：“人们对我并不公平……我不憎恨中国人，我们一同生活在哈尔滨这座城市里，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人，可他们对我却不一样，没有人保护我。这几年间那么多的俄罗斯人都离开了这里。昨天晚上我很饿，不敢出门卖面包……我饿极了，夜里睡不着觉，我想念你们，我听见爸爸的咳嗽声。我想去上帝那里，想在你们身边……”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尼娜割开了手腕，幸好被流出来的鲜血吓坏了，她包扎了伤口。信里还说：“我很后悔，清你们原谅，我是饿坏了，头脑太乱了……”
餐厅的主人写道“遵照她的遗嘱我买下的她家里的破烂什物，……从破旧的家具、照片及衣物，仍可以看到当年她家里优雅而和谐的生活场景。我买下这些东西，只希望做一个小纪念馆，告诉活着的人们：这座亚洲（应该是东亚吧）唯一的欧洲式样的城市是怎么出现的，曾经生活过什么样的人，这些人在这座城市里怎么样生活的。”《简介》最后写道“永远怀念那些勇敢的创建哈尔滨这座东方莫斯科的人们!你们离开了这座城市,你们却留下了一个伟大的灵魂。”
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中东铁路开始实行“中苏共管”，只雇佣有苏籍和华籍的人，大量坚持政治信仰的俄侨失去工作被迫离开哈尔滨。
“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占领了哈尔滨，又有很多俄侨离开了哈尔滨。1935年，苏联将中东铁路出售给“满洲帝国”，很多苏联公民应召回国。二战结束到1950年代大部分俄侨回到苏联或者到别的国家。加上后来中苏交恶。到了1990年代在哈尔滨俄侨人数只有两位数了，有人说尼娜是最后的俄侨。
《露西亚西餐厅》同时也是《哈尔滨俄侨纪念馆》，西餐厅的主人是一位有二分之一俄罗斯血统的成功艺术商人兼建筑设计师——她朋友的儿子，遵照她的遗嘱买下了她部分的衣物，家具和饰物，创办了这家西餐厅。餐厅里的老物件在时光中静静述说着尼娜的生平，墙上的老照片把人们带回陈旧的往昔岁月，上个世纪在哈尔滨来去匆匆和那些把命运和这座城市连在一起的俄侨。
喜欢《露西亚》的氛围和情调，在屋里转来转去，舍不得离开，建议既然来了，喝杯咖啡吧。我们围坐在桌边，每人点了一杯咖啡，我点的哥伦比亚咖啡，25元一杯，价格和北京差不多，味道也差不多。服务员说这里的面包是从俄罗斯运过来的，于是又点了面包、黄油和果酱，算是把午饭对付了。
又仔细看了一遍墙上的老照片和陈列的老物件，它们说，一百多年前俄国人来到这里，修了铁路，盖起了房子，开了商店和饭馆，是他们让哈尔滨充满了俄罗斯风情，后来如潮水般都走了……
无论是回到苏联的还是留下的俄国侨民，命运都一样的多舛。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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