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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济南的酒令‖程兆强

如今的酒桌上,饮酒行令的人已经不多了,即使还行酒令,那行酒令者也多半是五十开外的人。现在的年轻人,喝酒喜欢快节奏,利落干脆,能喝就喝,不喝就算,不用行酒令。再说,一些年轻人不喝白酒,酒令已是无用和多余。饮酒原本为吃饭助兴,行酒令则为饮酒助兴。当下人们宴聚,白酒不再唱“主角”,酒桌上常常是啤酒、红酒、果汁、汽水、茶水“大串烧”,一些年长者和青年人,更是或因身体“三高”,或因开车而来,不沾滴酒,以茶水和白开水“代酒”了。

搁到从前,宴聚不喝白酒,会令人匪夷所思;喝酒不行酒令,使人感到索然无趣。以前,老济南人宴聚,兴致浓烈高涨,行酒令必不可少。那时,人们行的酒令多是“通令”,俗称“划拳”,也有称“猜拳”的,形式和内容很简单,容易学容易会。记得在我参加的酒场上,行酒令多是这样:甲乙两方对阵,面前摆上3盅或6盅白酒,双方先是友好地握一下手,面向全场人,道一声“大家好”“全都好”,然后亮一下手指,声明自己能不能灵活伸手指,哪一个手指不能伸,作特别说明。而后,两人再次握手,道一声“好来”,行令正式开始。令词是:一心敬,哥俩好,桃园三,四鸿禧,五魁首,六六顺,七到巧,八仙帝,快喝酒,全家福。另外,还有一个版本,与这个令词稍不同:一心敬你、兄弟俩好、三星照、四季发财、五魁首、六六大顺、七个巧、八匹马、快发财、全到了(liao)。两个版本的令词,都是一句令词代表一个数字,10句令词,分别代表1至10个数字。行令时,甲乙两人同时喊出酒令,并掳拳奋臂伸出代表某个数的手指,谁说的酒令同两人伸出的手指相加之和相等,谁就是赢家,输者按预先约定喝酒。两人喊的酒令和伸的手指数,若是相同或总凑不到一起,则要继续行令,直到决出胜负、论出输赢为止。几轮下来,若两人仍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要么继续进行、分出输赢,要么两人握手言好、“平分秋色”“平端酒盅”。需要说的是,即便一方大获全胜,另一方全线溃败,获胜方也会“陪上一杯”或者替喝一杯,以表示友好。还有一点,很有意思,那就是老济南把行酒令的输家,称为“赢酒喝”“赢了酒”。

行酒令,虽是为饮酒助兴,可它毕竟要争输赢,或多或少带有博彩意味。为了公平起见,避免出现不必要的纠纷,行酒令时,人们会选出一位令官主持公正,其他人则在一旁观看助阵。酒场上的“令官”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懂酒令,“眼力好、记忆好”,二是秉持公平公正,有权威、能服众。这“令官”极像球场上的裁判,是执行规则的评判者,秩序的维护者。当然,宴聚酒场非同赛场,宴聚的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可谓“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行酒令多在友好气氛中进行。但是,“五个手指有长短”“脾气性格不相同”,几杯烈酒下肚,难免有人会心热头昏、乱了心性,喝酒时耍赖、借题发挥,时有发生。这时,“令官”无疑起到维护公正“定海神针”作用。

我参加的宴聚中,行“雅令”的几乎没有遇到,只有几种酒令或者游戏,稍接近于“雅令”。一种是“压指”,一种是“猜洋火头”(或称猜火柴杆,济南称火柴geba),还有一种近乎“击鼓传花”的“数数”。“压指”很简单,两人各伸出五个手指中的一指,按照五指大小排序一指压一指,谁伸出的手指大(在大小顺序前或者是上),压了对方,谁是赢者。“猜洋火头”分“猜有没有”和对“洋火头”,猜准了手中是否有“洋火”(或根数)、对上了手中的“洋火头”为赢家,不需要太动脑筋。“数数”和其他酒令有区别,不是两人对阵,而是全员参与。选出一人,从他开始,由1开始数,依序报数,当数到某一个数及这个数的倍数时,不能直呼这个数,而是用手或竹筷掉一下桌面,谁直呼了这个数,视为“赢酒”了,要喝一杯酒。下一轮,就从这个“赢酒”开始,继续进行。

老济南人行酒令,为亲朋友好相聚增添了热闹气氛,使宴聚者喜悦心情得到极大释放。当然,不能否认,因行酒令激发了饮酒者的兴致,有人不知不觉喝多了,失去理性控制,惹出事端,开心事变成闹心事,违背了宴聚初衷,让人心生遗憾。再就是,人们行酒令时,往往挥拳掳袖、吆五喝六,今天看来有失文明礼仪。从这方面说,现在人们宴聚不再行酒令,是一件好事。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吊诡,以前人们喝酒行酒令过于喧闹放纵,生出许多事端,让人嫌弃厌烦,现在喝酒不行酒令了,又失去了热烈的气氛。如果两者能结合一下,取精华弃糟粕,去芜存菁,应该是一件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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